借问江潮与海水,
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恨不如潮有信,
相思始觉海非深。这首词形式与七言绝句相同,本来是白居易的自度曲,“相恨不如潮有信”句诗人化用了李益《江南曲》诗意:“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在中唐当时,官府重商弃农,盐商和珠宝大贾成为一个特殊阶层,“姓名不在县籍中”,“不属州县属天子”,他们牟取暴利,生活豪奢,“商人重利轻离别”、“日日逐利西复东”,故商人妇便更要常受“来去江口守空船”之苦。这首词通过自问自答的形式来写闺情。词人通过对一位复杂微妙的闺中女子内心矛盾的刻画,真实地表现出她对爱情的忠贞和被人抛弃的悲惨境遇。“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首二句劈空发问,以水喻情。“江潮”常汹涌而来,倏忽而去,与薄幸人起初热烈却又转瞬即逝的爱情极为相似。大海既深且广,有如思妇对情人的思念。但词中思妇却并不这么看,她认为江和海水不能与自己的情意相比。“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上二句设问,这两句予以回答。“江潮”纵然倏忽而逝,但它有日日夜夜有来有往,而那负心郎呢?他走后却再没有音信。海水纵然很深,却不及自己对“君”的情意深厚。真是“君心不如潮,妾心深过海”。词以“君心”比“江潮”,以“妾心”比“海水”,十分贴切自然,读之叫人拍手称妙。这首词虽写闺情,却是以欢情来显现,形式清新活泼。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秋风庭院藓侵阶。
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
晚凉天净月华开。
相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作品赏析这是后主入宋后,思念故国,表达悲痛悔恨之情的作品.上片写对现实的无奈.故国已成往事,惨痛的现实无可更改,只能使人悲痛,除此之外,又还能做什么?亡国后,无人看望陪伴,只能任凭珠帘闲挂,独自一人清冷孤单.因为整日没有人来,台阶上已经生了一层绿苔.此情此景,令人心中悲苦无法排遣.下片写对往事的悔恨和对故国的思念.昔日辉煌的宫殿,已经被尘土掩盖,归于荒芜.旧时王气不再,也已被衰草湮没.秋日的夜空明净,月色清朗.想起故国南唐的宫殿,依旧在月色的笼罩之下.只是国既亡,江山易主,昔日曾经度过美好生活的故宫,徒留清影于秦淮河畔,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了.本词开篇言往事,言哀愁,突然而又凄婉悱恻之极.整首词情景交融,虚实结合.上片一个只字,一个任字,表达了后主心中的无奈和绝望.他盼望往事可以重来,但往事不再.期盼有人能来看望,可以诉说心中的凄苦,可是"终日谁来",只能一次次的失望.下片一个已字表达了国破家亡,覆水难收的悔恨.一个空字表达了对故国的思念和对现实的无可奈何.给全词奠定了一种绝望而又虚无的情感.----------------------------------------------------起句“往事只堪哀”,将全篇基调定出,并凝结到一个“哀”字上。这“哀”是如此深重,以至于“对景难排”。本来“对景难排”就在说无人可以倾诉,只好独自面对景物,希望能作排遣,在诉说哀痛深重的同时,已有孤独之意。由此拈出“难”,是说孤苦之深,面对景物也无法排遣。更接以“秋风庭院藓侵阶”,用苔藓满地写无人造访,用庭院秋风写空旷凄凉,景色已然寂寞,孤苦唯见深重。这样便将人的孤独写得很具体,很形象,那内心的哀伤,非但是“难排”,“对景”更是徒然增痛而已。时当秋天,是枯索萧瑟之季;身在庭院,有高墙围困之难。而在这小院中,秋风吹过,树叶黄落,唯一的绿色就是蔓延生长的苔藓,那层暗绿一直爬到了进入堂室的台阶上,看着令人心酸。刘禹锡的《陋室铭》有“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名句,表现高逸脱俗的文人雅趣。这里写苔藓,是说生活的孤寂,在寒瑟的秋天虽然有这一点绿色,却是长年没有人行走的痕迹,尤增悲哀。于是作者“一任珠帘闲不卷”,既然“终日”都无人来。“一桁”写索性,不是痛快的豪放,而是无奈的放弃。“闲”写门帘长垂的状态,实指自己百无聊赖的生活处境,既不是“一帘风月闲”(《长相思》)的悠闲,也不是“同醉与闲平,诗随羯鼓成”(《菩萨蛮》)的闲散。上片就眼前景物而写孤苦的凄凉心境。下片转折而起,以“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悲悼国家破灭、身陷为虏的遭遇。想当年,身为君主,群臣俯首,宫娥簇拥,有过颐指气使的威严,有过春花雪月的风流,而所有的繁华与富贵都一起随着金陵的陷落而烟消云散,化为了乌有。此时徘徊庭院,往事无限,看秋夜天高,秋月澄明,那金陵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却不再是往日的气象。南唐已破灭,君主成囚虏,秋月还是那轮秋月,只是“空照秦淮”而已。这里的“玉楼瑶殿影”,可以分作两层理解。第一层是指秦淮河边的旧时宫苑,映照在月光下,投影在河水中,却是有楼影而无人影,重在一个“照”字。第二层是指神话传说中的月宫,华丽壮观却虚无缥缈,就像此刻记忆中的故国宫苑,重在一个“空”。就第一层讲,作者是凭着想象回到旧地,就第二层讲,则作者是在当地望月而遥寄哀思。这两层意思就将一人而两地的情思通过一轮秋月糅合到一起,“空照”不仅在秦淮的楼阁,也在汴京的人一心。“空照”的感受中有无尽的心酸与哀苦。这首词写当前的孤寂,与往日的繁华相对,不过不是直接道出,而是借景抒情。上片景色“秋风庭院藓侵阶”,写得寒瑟凄惨;下片景色“晚凉天净月华开”,虽然清冷,却是一片澄明。这两处景色,一明一暗,又一在白日,一在夜晚,就构成了双重的联系。在格调上是现在与过去的对比,在时间上则是日以继夜的相承。因此,“对景难排”不仅是说眼前景,而且是指所有的景物,无论四季,无论日夜,都不能为孤苦的作者排遣悲哀,不说“往事只堪哀”,用其他的话也是无法表达出悲哀的。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道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作品赏析【注释】
浪淘沙:唐代教坊曲名,也做词牌名。刘禹锡有《浪淘沙九首》,本篇是第八首。
迁客:指谪降外调的官。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比喻清白正直的人虽然一时被小人陷害,历尽辛苦之后,他的价值还是会被发现的。淘、漉:过滤。
【古诗今译】
不要说流言蜚语如同凶恶的浪涛一样令人恐惧,也不要说被贬谪的人好像泥沙一样永远颓废沉迷。淘金要经过千遍万遍的过滤,要历尽千辛万苦,最终才能淘尽泥沙,得到闪闪发光的黄金。
【赏析】
刘禹锡(772-842),字猛得,中唐诗人,文学家,哲学家。洛阳(今河南洛阳)人,一作彭城人,自称是汉代中山王刘胜的后裔,因此也算河北中山人。贞元九年(793)进士,官监察御史。王叔文失败,他牵连坐罪,被贬为朗州(今湖南省常德县)司马,后又任连州、夔州、和州等州刺史,官至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子宾客。有《刘宾客集》,又《刘仲山集》、《刘梦得文集》。其诗现存800余首。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不要说流言蜚语如同惊涛骇浪一样深不可测,不可摆脱,也不要说被贬谪的人好像泥沙一样永远沉迷颓废。淘金还要经过要千遍万遍的过滤,历尽千辛万苦呢,只要不懈努力,总会淘尽泥沙,得到闪闪发光的黄金的。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诗人在这两句诗中以坚定语气表明谗言“如浪深”,“迁客似沙沉”的现象未必是必然发生的。或者说,即使谗言如“浪深”,迁客却也未必就“沙沉”。遭受不公正的迁谪逆境待遇也不都会如泥沙一样沉入江底,也有努力奋争搏击不已的。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这两句诗的字面意思看起来是在写淘金的人要经过“千淘万漉”,滤尽泥沙,最后才能得到到金子,写的是淘金人的艰辛。但是在这首诗中,诗人是在皆以表明自己的心志,尽管谗言诽谤,小人诬陷,以至于使那些清白正直的忠贞之士蒙受不白之冤,被罢官降职,逐出朝廷,贬谪他乡,但是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沉沦于现实的泥沙之中,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历经艰辛和磨难之后,终究还是要洗清冤屈,还以清白,就像淘金一样,尽管“千淘万漉”,历尽辛苦,但是终究总会“吹进狂沙”,是金子迟早是要发光的。
我们把作品与刘禹锡的政治生涯联系起来看,谗言明显是指那些诋毁永贞党人的谰言,以及对他百般挑剔的流言。他在诗的前两句已明明白白地表露了自己的坚强意志,接着又以沙里淘金这一具体事理联系到正义之身,历尽千辛万苦终归会经受住磨难而显出英雄本色,为天下人认可。这种正义必定战胜邪恶的豪迈信念是刘禹锡一贯思想品格的真实反映。作品通过具体的形象,概括诗人的深刻感受,也给了后人以哲理的启示。
窦凤才l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注释】:
[1]潺潺:形容雨声。
[2]阑珊:衰残。一作“将阑”。
[3]罗衾(音亲):绸被子。不耐:受不了。一作“不暖”。
[4]身是客:指被拘汴京,形同囚徒。
[5]一晌(音赏):一会儿,片刻。贪欢:指贪恋梦境中的欢乐。
此词上片用倒叙手法,帘外雨,五更寒,是梦后事;忘却身份,一晌贪欢,是梦中事。潺潺春雨和阵阵春寒,惊醒残梦,使抒情主人公回到了真实人生的凄凉景况中来。梦中梦后,实际上是今昔之比。
李煜《菩萨蛮》词有句:“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所写情事与此差同。但《菩萨蛮》写得直率,此词则婉转曲折。词中的自然环境和身心感受,更多象征性,也更有典型性。
下片首句“独自莫凭栏”的“莫”字,有入声与去声(暮)两种读法。作“莫凭栏”,是因凭栏而见故国江山,将引起无限伤感,作“暮凭栏”,是晚眺江山遥远,深感“别时容易见时难”。两说都可通。
“流水落花春去也”,与上片“春意阑珊”相呼应,同时也暗喻来日无多,不久于人世。“天上人间”句,颇感迷离恍惚,众说纷纭。其实语出白居易《长恨歌》:“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天上人间”,本是一个专属名词,并非天上与人间并列。李煜用在这里,似指自已的最后归宿。
应当指出,李煜词的抒情特色,就是善于从生活实感出发,抒写自已人生经历中的真切感受,自然明净,含蓄深沉。这对抒情诗来说,原是不假外求的最为本色的东西。因此他的词无论伤春伤别,还是心怀故国,都写得哀感动人。同时,李煜又善于把自已的生活感受,同高度的艺术概括力结合起来。身为亡国之君的李煜,在词中很少作帝王家语,倒是以近乎普通人的身份,诉说自已的不幸和哀苦。这些词就具有了可与人们感情上相互沟通、唤起共鸣的因素。《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如此,此词亦复如此。
即以“别时容易见时难”而言,便是人们在生活中通常会经历到是一种人生体验。与其说它是帝王之伤别,无宁说它概括了离别中的人们的普遍遭遇。李煜词大多是四五十字的小令,调短字少,然包孕极富,寄慨极深,没有高度的艺术概括力是做不到的。
【集评】
《乐府纪闻》:后主归家后与故宫人书云:“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
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旧臣闻之,有泣下者。七夕在赐第作乐。太宗闻之怒,更
得其词,故有赐牵机药之事。
蔡绦《西清诗话》:诗人(李煜)归宋后,“每怀故国,且念嫔妾散落,郁郁不自
聊。”“尝作长短句(即指此词),含思凄惋,未几下世。”
王方俊《唐宋词赏析》:这首词的艺术成就是很高的,自然率真,直写观感,直抒
胸臆,因之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它不仅在旧时曾为人传诵,现在看来也是我国诗歌艺
术宝库中的一件珍品。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言梦中之欢,益见醒后之悲,昔日歌舞《霓裳》,
不堪回首。结句“天上人间”三句,怆然欲绝:此归朝后所作。尤极凄黯之音,如峡猿
之三声肠断也。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殆后主绝笔,语意惨然。五更梦回,寒雨潺潺,其境
之黯淡凄凉可知。“梦里”两句,忆梦中情事,尤觉哀痛。换头宕开,两句自为呼应,
所以“独自莫凭栏”者,盖因凭阑见无限江山,又引起无限伤心也。此与“心事莫将和
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同为悲愤已极之语。“别时”一句,说出过去与今天之情况。
自知相见无期,而下世亦不久矣。故“流水”两句,即承上中说不久于人世之意,水流
尽矣,花落尽矣,春归去矣,而人亦将亡矣。将四种了语,并合一处作结,肝肠断绝,
遗恨千古。
《南唐二主词汇笺》引郭麟云:绵邈飘忽之音,最为感人之至。李后主之“梦里不
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所以独绝也。
王闿运《湘绮楼词选》:高妙超脱,一往情深。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几簸自天涯。
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洛水桥边春日斜,碧流轻浅见琼沙。
无端陌上狂风急,惊起鸳鸯出浪花。
汴水东流虎眼文,清淮晓色鸭头春。
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
鹦鹉洲头浪飐沙,青楼春望日将斜。
衔泥燕子争归舍,独自狂夫不忆家。
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
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
日照澄洲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
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
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
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流水淘沙不暂停,前波未灭后波生。
令人忽忆潇湘渚,回唱迎神三两声。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瓛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作品赏析【注释】:
《望海潮》也是柳永词中广泛传诵的名篇。
钱塘(今浙江杭州市),从唐代开始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城市,到了宋代又有进一步的发展。柳永在杭州生活过一个时期,对杭州的山水名胜、风土人情有着亲身的体验和深厚的感情,所以,在这首词里,他能以生动的笔墨,把杭州描绘得富丽非凡。西湖的美景,钱江潮的壮观,杭州市区的繁华富庶,当地上层人物的享乐,下层人民的劳动生活,都一一注于词人的笔下,涂写出一幅幅优美壮丽、生动活泼的画面。这画面的价值,不仅在于它描画出杭州的锦山秀水,而且更重要的是它面出了当时当地的风土人情。
据罗大经《鹤林玉露》记载,这首词是柳永呈献给旧友孙何的作品。孙何当时任两浙转运使,驻节杭州。词中“千骑拥高牙”之句,有可能指孙何而言。由于是呈献杭州官长之作,词中不免对当时的杭州做夸张描写,也免不了要用恭维应酬的话语作结。但是,更主要的是,透过“竞豪奢”这样的表面现象,读者还可以看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盈实富庶,“羌管弄晴,菱歌泛夜”的轻快欢欣,以及“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的风流潇洒。这一切,都只能产生在古代劳动人民长期辛勤劳动所创造出的巨大物质财富的基础之上。“重湖叠山献”,“烟柳画桥”,也并非天然生就,而是劳动人民治理河山,改造自然的结果。“云树绕堤沙”,“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也无一不是劳动人民辛勤的双手造就。当时,柳永对此大加赞赏并引以为自豪。今天,我们读这样的词作也不应求之过苛,甚至指责他“掩盖了当时的阶级矛盾与贫富悬殊”,而是应当从词里所提供的画面中去感受祖国河山的壮美以及古代人民的勤劳和智慧,从而增强我们的民族自信心和民族自豪感。“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赞语由来已久,这并非溢美之词。
这首词在艺术上也是相当成功的。作者抓住具有特征的事物,用饱蘸激情而又带有夸张的笔调,寥寥数语便笔底风生,迷人的西湖与钱塘胜景便展现在读者面前。前片,主要勾画钱塘的“形胜”与“繁华”,大笔浓墨,高屋建瓴,气象万千。写法上由概括到具体,逐次展开,步步深化。如,开篇三句点出了“形胜”、“都会”与“繁华”,但终究是概括性的直陈,很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继之而来的下面九句,便紧紧围绕这六个字,做形象的铺写,境界立即展开:“烟柳画桥”三句写的是“都会”,“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等则侧重于刻画“形胜”,而“市列殊玑,户盈罗绮”则突出了杭州的富庶繁华.下片,侧重于描绘西湖的美景、欢乐的游赏与劳动生活。写法上着眼于“好景”二字,尤其侧重于“好景”中出现的人。“重湖”三句描绘西湖美景,其中“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是天生的好言语,是千古迷人的丽句。“羌管弄晴”三句写的是下层人民,“千骑拥高牙”三句写的是州郡长官。结尾又以赞美的口吻收束。
除饱满的感情与适度的夸张以外,词的语言,音律,词调也与词的内容结合得恰到好处。《望海潮》也是柳永首创的,词牌与词的内容以及地域性特点密切结合。上片写形胜之地和钱江潮的壮观,词中用“怒涛”、“霜雪”、“天堑”这类色彩浓烈有气势的语言,词句短小,音调急促,仿佛大潮劈面奔涌而来,有雷霆万钧,不可阻挡之势。而写西湖清幽的美景时,文字优美,词句变长,节奏平和舒缓,终于出现了“三秋桂子”这样干秋传诵的佳句,继之又用“羌管弄晴”等句不断地加以点染,美丽的西湖就更加使人心旷神怡了。
这是一首艺术感染力很强的词。相传后来金主完颜亮听唱“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以后,便羡慕钱塘的繁华,从而更加强了他侵吞南宋的野心。为此,宋人谢驿(处厚)还写了一首诗:“莫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岂知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愁。”(见罗大经《鹤林玉露》)说金主亮因受一首词的影响而萌发南侵之心,原不可信。但是,产生这一传说,却可以印证这首词的艺术感染力是很强的。作为高级官僚的范缜对柳永这首词也极端赞佩:“仁完四十二年太平,镇压翰苑十余载,不能出一语咏歌,巧于耆卿词见之。”(见《方舆盛览》)柳永扩大了词的内容的主要表现之一,就是他的词反映了都市的繁华与山川的壮丽。除歌咏杭州以外,柳永的词还歌咏过苏州(《木兰花慢》、《瑞鹧鸪》)。扬州(《临江仙》)、成都(《一寸金》)、洛阳(《少年游》和北宋都城汴京(《倾杯乐》、《透碧霄》)等。为宋代都市繁荣留下了形象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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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一反柳永惯常的风格,以大开大阖、波澜起伏的笔法,浓墨重彩地铺叙展现了杭州的繁荣、壮丽景象,可谓“承平气象,形容曲尽”(见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这首词,慢声长调和所抒之情起伏相应,音律协调,情致婉转,是柳永的一首传世佳作。
开头三句,入手擒题,以博大的气势笼罩全篇。
首先点出杭州位置的重要、历史的悠久,揭示出所咏主题。三吴,旧指吴兴、吴郡、会稽。钱塘,即杭州。此处称“三吴都会”,极言其为东南一带、三吴地区的重要都市,字字铿锵有力。其中“形胜”、“繁华”四字,为点睛之笔。自“烟柳”以下,便从各个方面描写杭州之形胜与繁华。“烟柳画桥”,写街巷河桥的美丽;“内帘翠幕”,写居民住宅的雅致。“参差十万人家”一句,转弱调为强音,表现出整个都市户口的繁庶。“参差”为大约之义。“云树”三句,由市内说到郊外,只见在钱塘江堤上,行行树木,远远望去,郁郁苍苍,犹如云雾一般。一个“绕”字,写出长堤迤逦曲折的态势。“怒涛”二句,写钱塘江水的澎湃与浩荡。“天堑”,原意为天然的深沟,这里移来形容钱塘江。钱塘江八月观潮,历来称为盛举。描写钱塘江潮是必不可少的一笔。“市列”三句,只抓住“珠玑”和“罗绮”两个细节,便把市场的繁荣、市民的殷富反映出来。珠玑、罗绮,又皆妇女服用之物,并暗示杭城声色之盛。“竞豪奢”三个字明写肆间商品琳琅满目,暗写商人比夸争耀,反映了杭州这个繁华都市穷奢极欲的一面。
下片重点描写西湖。西湖,蓄洁停沉,圆若宝镜,至于宋初已十分秀丽。重湖,是指西湖中的白堤将湖面分割成的里湖和外湖。叠山,是指灵隐山、南屏山、慧日峰等重重叠叠的山岭。湖山之美,词人先用“清嘉”二字概括,接下去写山上的桂子、湖中的荷花。这两种花也是代表杭州的典型景物。柳永这里以工整的一联,描写了不同季节的两种花。“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两句确实写得高度凝炼,它把西湖以至整个杭州最美的特征概括出来,具有撼动人心的艺术力量。“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对仗也很工稳,情韵亦自悠扬。“泛夜”“弄情”,互文见义,说明不论白天或是夜晚,湖面上都荡漾着优美的笛曲和采菱的歌声。着一“泛”字,表示那是在湖中的船上,“嬉嬉钓叟莲娃”,是说吹羌笛的渔翁,唱菱歌的采莲姑娘都很快乐。“嬉嬉”二字,则将他们的欢乐神态,作了栩栩如生的描绘,生动地描绘了一幅国泰民安的游乐图卷。
接着词人写达官贵人在此游乐的场景。成群的马队簇拥着高高的牙旗,缓缓而来,一派暄赫声势。笔致洒落,音调雄浑,仿佛令人看到一位威武而又风流的地方长官,饮酒赏乐,啸傲于山水之间。“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是这首词的结束语。凤池,即凤凰池,本是皇帝禁苑中的池沼。魏晋时中书省地近宫禁,因以为名。“好景”二字,将如上所写和不及写的,尽数包拢。意谓当达官贵人们召还之日,合将好景画成图本,献与朝廷,夸示于同僚,谓世间真存如此一人间仙境。以达官贵人的不思离去,烘托出西湖之美。
《望海潮》词调始见于《乐章集》,为柳永所创的新声。这首词写的是杭州的富庶与美丽。在艺术构思上匠心独远,上片写杭州,下片写西湖,以点带面,明暗交叉,铺叙晓畅,形容得体。其写景之壮伟、声调之激越,与东坡亦相去不远。
特别是,由数字组成的词组,如“三吴都会”、“十万人家”、“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千骑拥高牙”等在词中的运用,或为实写,或为虚指,均带有夸张的语气,有助于形成柳永式的豪放词风。
晚秋天。
一霎微雨洒庭轩。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
惹残烟。
凄然。
望江关,
飞云黯淡夕阳间。
当时宋玉悲感,
向此临水与登山。
远道迢递,行人凄楚,
倦听陇水潺湲。
正蝉吟败叶,
蛩响衰草,
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
风露渐变,
悄悄至更阑。
长天净,
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思绵绵,
夜永对景,
那堪屈指,
暗想从前。
未名未禄,
绮陌红楼,
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
当年少日,
暮宴朝欢。
况有狂朋怪侣,
遇当歌、对酒竞留连。
别来迅景如梭,
旧游似梦,
烟水程何限。
念利名、憔悴长萦绊。
追往事、空惨愁颜。
漏箭移、稍觉轻寒。
渐呜咽、画角数声残。
对闲窗畔,
停灯向晓,
抱影无眠。作为词史上颇负传奇色彩的“才子词人”柳永,其词一向以一“创”字为挈领。他自创词牌,不拘一格,如《迎新春》、《黄莺儿》、《戚氏》等等;他擅改词格,大大丰富了词作为一种抒怀文体的内涵,并成为以“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著称的苏轼词的先导;他万事随心恣性,是世俗礼教为无物,敢为人所不敢为,能言人所不能言,如他的《鹤冲天》、《凤归云》、《定风波》、《宣清》、《尉迟杯》等等。故有人认为,柳词之所以为柳词,只在一“创”字耳。而若言“创”却不提《戚氏》者,必为孤陋之辈也。据前人考证,《戚氏》当为柳永独创,且仅见于其《乐章集》之中。全词分为上、中、下三叠,共212字,为词史上第二长词。仅次于南宋时吴文英之《莺啼序》。其价值为何余虽不敢妄断,然宋时“《离骚》寂寞千年后,《戚氏》凄凉一曲终”的评价也必非空穴来风。故今以此苍白笔墨,粗评《戚氏》,亦只当学柳永的“为人所不敢为”罢了。全词共分三片:头一片写景,写作者白天的所见所闻第二片写情,写作者“更阑”的所见所感第三片写意,写作者对往事的追忆,抒发自己的感慨。上片开头描写微雨过后的薄暮景色。只用“晚秋天”一句点明时令,先写景前驿馆内之衰残景色,也初步构画出了全词的凄凉基调。柳永其人,向来对春、秋二季尤为敏感,然不同处却在于,他写春,只是代人伤春,而晚秋的悲凉,向来是他留给自己的伤感。而今又逢暮秋,“一霎微雨”带着薄凉的情态洒于庭轩。所以这位才子词人,又开始思绪飘渺了。他首先看见的,是庭轩中的“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柳永不愧是融情入景、以景写情的高手,接下来的一个“惹”字竟真把那秋的萧索写活了。那淡薄的“残烟”,非关天气,不是雾气,竟是这庭轩中的“零乱”、“萧疏”给“惹”来的!园中景物正渐至精彩处,词人却笔锋一转,“望”向远处的“江关”,由近及远却丝毫不显突兀。那他究竟望见了什么呢?“飞云黯淡夕阳闲”。云正憔悴,夕阳又西坠,也难怪词人想到了那个一句“悲哉!秋之为气也!”而得来悲秋之名的宋玉。“临水与登山”,向来是古代文人念远伤别离的悲情时刻,作者由今怀古,也无非是感叹一句:逢秋而悲感,千古一辙啊!这笔锋已转得太远,又该如何继文呢?柳永不愧自封的“才子词人”,这稍一调转,便是一个柳永式的大回圜:“远道迢递”,忆及“宋玉悲感”之后,如此轻松地就有回到了眼前的景况,不着痕迹,天衣无缝。面对长路漫漫,作为“凄楚”“行人”的他,正走在自己无限厌恶却又不能不会不舍放弃的仕途之路上,一面痛恨“名牵利惹”,一面甘之如饴。行文至此,那贯穿于词人一生的矛盾开始在这“驱驱行役”上初露端倪。内心挣扎如柳永,对与自己心境相仿的“陇水潺湲”自然也就“倦听”了。下文又略嫌不合拍地以一“正”字引出了那让词人心情更加烦躁的“蝉吟败叶,蛩响衰草”一句,不合拍的同时,又与首句中的“晚秋天”大为契合,实乃绝妙。这等怪词妙语,必非柳永不能为也。心绪烦乱无以抒怀的柳永,在“相应喧喧”的蝉嘶蛩鸣中,结束了上阙的叙景描情。无论时间还是空间上的转合映衬,这浓浓的衰秋哀情,在内容上甚至词调上,都为后文的抒情做足了铺垫。而观这首阕,若为一般词人,在叙景已足,多一笔即为画蛇添足的叙述之后,又该续写些什么呢?此处足见柳永的流水行文。中片时间上紧承上片,由傍晚而入深夜。先景后情。“孤馆度日如年”。次叠一开词人就是这般自述身世的一句。“馆”是“孤馆”,就连上文所言之“庭轩”也不过是他柳永羁旅之途上的一方借宿之地。独在异地,独望江关,不由让读者对上片中的“凄然”二字有了更真切的实感。而此时,“凄然”的他正在“孤馆”中“度日如年”。词人终是不堪寂寞的,失了“针线闲拈伴伊坐”的知己,他也只能寄望于与知己红颜共沐同一片夜空了。这孤索之夜,竟已渐深,“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了。只一失神间,词人再次凝望起那片空有亮白色温馨却又无情至极的“绛河”了。“绛河”,这样一个冰冷的词,难耐凄凉如柳永者,该是怎样的孤凄心情读者也就可想了。这时的他,却偏故作坚强与无所谓的坚持自己的固执:寂寞只是表象,那“婵娟”的“皓月”却不正是代表团圆么?至此,那柳永式的矛盾已暴露的更深。对月而不怀人,又怎是白衣卿相之本色?“思绵绵”三字,一字一韵,引出了词人如泄洪般的情感,字字句句都是他对命运的质问。此时的他,已到了风中之烛的残年,没了少时的轻狂不羁,所以这怨世的情感,他也只从自身写起。“那堪屈指,暗想从前”。这样一句,几乎让读者也茫然了。在柳永眼中,在此时的柳永心里,不堪他回首的,究竟是“小楼深巷狂游遍”的“恣狂踪迹”,还是为那“蝇头利禄,蜗角功名”的“恁驱驱”呢?他没说。下文却有如似检讨的一句:“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这一句,是含了极大的怨气的。从字面上可以理解为,正是因了他一生缠绵于“绮陌红楼”,才导致了他终老而“未名未禄”的。这也可以说,他对自己一生的“恣狂心性”后悔了。可让读者综观词人的一生,也不免失笑:他柳永若真有这般“觉悟”,又怎会落得这“未名未禄”的凄凉呢?对于此时怨气极重的柳永,读者何不把这样的检讨当做气极怒极的他的“正话反说”呢?当然,这也可以是词人对自己一生徘徊于仕途与红颜之间的优柔寡断的一种怨恨。一家之言,有让名家嗤之以鼻处,权当玩笑耳。这一阙,是词人对内外远近的大转合之后回到自身的慨叹。自然而然地由反衬自身凄凉的美好夜景转向对自己“一生赢得是凄凉”的感慨。极尽柳词“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的词风,这又是柳祠的又一奇异处。白描,铺叙,字字入情入理而毫无穿凿之意。上片的寥廓之中而见苍凉,中片的凄婉之中而不失条理。词的末阙,又能给读者的感官以怎样的冲击与震撼呢?下片继续写狂放不羁的少年生活,与前片衔接细密,有陇断云连之妙。“帝里风光好”。好一个“风流才子”柳三变!在词已尽,意已歇之际,这一句又给了全词多大的空间!接下来,就该是忆旧了吧。可众所周知,市井词人柳七的一生都与“绮陌红楼”、红颜脂粉脱不了关系,他又该忆哪个呢?“堪人属意”的虫娘?“家住桃花径”的秀香?还是与其“四个打成一个”的师师、香香、冬冬呢?让读者试想,如果此处他只忆起其中的“某一个”的话,全词会收到怎样的效果?哪怕他的前二叠写得再如何精彩,这《戚氏》一首的词调都只能算作低下了吧。词人此时大概已近花甲之年,他忆起的该是他的一生,而不仅仅是与其“浅斟低唱”的某一个。所以此处的他忆起的是“当年少日”的“狂朋怪侣”,是他少时的奢靡生活。都说年少轻狂,更何况这年少之人还是他柳永,又加那许多志趣相投的“狂朋怪侣”,怎不让人心醉?柳永不是圣人,那样的生活,他曾经陶醉过。并且此时忆起,也并非悔恨自己当年的颓堕,而只是慨叹时光易逝、年华似水之意而已。“遇当歌、对酒竞留连”。这样的词句,词人写下时的心境何为,连读者也是不忍想象的。也无需读者想象,下句“别来”二字就已足足道出了作者空忆当年的痛楚了。那样的生活,早已随时光远去了呀!“迅景如梭,旧游似梦”。以往日之欢娱,衬今日之落寞。很通俗的比喻,却让读者眼前出现了词人那再清晰不过的痛苦面容。逝去的日子如云烟,被岁月这柔沐温和却又狰狞至极的风吹得一丝不剩了。往昔再不会回返,又怎能不让作者长叹呢?接下来的一句引出“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这一痛苦的根源,作者并未有明确的态度。重又回到现实,是作者的自问,也是作者的茫然。这是全词中作者矛盾心理的第三次深化。让读者看这全词中作者唯一一次以第一人称的发问:“烟水程何限?”这样的碌碌奔忙,到底何时才是尽头啊?这样的笔力,是没有切身经历之人万万难及的。这一瞬间的情感爆发之后,又转入了议论:“念名利、憔悴长萦绊”。这可以说是议论,也可以说是收束,是对上文的种种心境的一种慰藉:他一生不曾放弃对名利的追逐,那么如何地憔悴也自是命里该着的,又何必在此枉叹呢?因此作者为强调自己的“无事觅闲愁”,又以感情更加强烈的方式加了一句:“追往事、空惨愁颜”。至此,议论结束。不知不觉间,已是一夜的辗转。而“稍觉轻寒”之后,才蓦然惊觉“漏箭移”了。时间已是接近拂晓,又听闻远处“渐呜咽、画角数声残”的乐声,那“轻寒”,想来也是入情、入心地难以承受了。而此时的词人,此时抱臂“对闲窗畔”的词人,已是渐趋于平静了。无论有再多的不甘,无论有再多的憾恨,他也只能继续上路了。“驱驱行役,苒苒光阴”早已注定了他一生的奔碌不平。而这“停灯向晓,抱影无眠”的一夜,也只是他万千千万个难眠之夜的一个剪影吧。最末一叠并不能算作全词的高潮部分,可这由此及彼、由今忆昔又由昔论今的一波三折,也无疑是给此文的情调注入了更新鲜的血液,一代才子词人于这诗余曲源的词上的功力也可见一斑。“孤馆”中独自伤今的词人本已有孤凄苍凉之态,再加上“年少日”“暮宴朝欢”的神来一笔,真真是让这一阙《戚氏》同时有了不逊于诗的含蓄不亚于曲的直率。于蕴秀之中见真切,于深惋之中显淋漓,正是柳永本色!这首《戚氏》说是词人一生的总括也是不为过的。全词由近及远、由远至近挥洒自如;抚今忆昔、由昔感今一气呵成;由傍晚到深夜、由深夜至黎明一丝不乱;由眼前望江关、由孤馆怀帝京自然运转。描情叙景、铺叙怀旧、旷古达今,真正是独属于柳永的悱恻动情与荡气回肠。在词的内容上更是大开大阖、毫无避忌、一气贯穿。长达212字的长词一韵到底,与平常之中显其非同寻常,却无一丝险韵,自然而然。莫说是这词上,便是今人作文,又能有几个如《戚氏》般细针密线,平稳中而字字嵌插不失作者个性的奇异之处、棱角之笔?今人自知。尤其是词的最后,这白衣卿相留给读者的最后一个镜头:天上一颗白亮的启明星遥挂,星下一袭长衣及地“对闲窗畔”的词人被定格的身形,孤索,凄凉。宋人将之与《离骚》媲美,认为是前后辉映之作,可见其时誉之盛。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作品赏析【注释】:
这首词反映了柳永的反叛性格,也带来了他人生路上一大波折。据传说,柳永善作俗词,而宋仁宗颇好雅词。有一次,宋仁宗临轩放榜时想起柳永这首词中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就说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就这样黜落了他。从此,柳永便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而长期地流连于坊曲之间,在花柳丛中寻找生活的方向、精神的寄托。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考科举求功名,他并不满足于登进士第,而是把夺取殿试头名状元作为目标。落榜只认为“偶然”,“风遗”只说是“暂”,由此可见柳永狂傲自负的性格。他自称“明代遗贤”是讽刺仁宗朝号称清明盛世,却不能做到“野无遗贤”。但既然已落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风云际会”,施展抱负是封建时代士子的奋斗目标,既然“未遂风云便”,理想落空了,于是他就转向了另一个极端,“争不恣狂荡”,表示要无拘无束地过那种为一般封建士人所不齿的流连坊曲的狂荡生活。“偎红倚翠”、“浅斟低唱”,是对“狂荡”的具体说明。柳永这样写,是恃才负气的表现,也是表示抗争的一种方式。科举落第,使他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只有以极端对极端才能求得平衡。所以,他故意要造成惊世骇俗的效果以保持自己心理上的优势。柳永的“狂荡”之中仍然有着严肃的一面,狂荡以傲世,严肃以自律,这才是“才子词人”、“白衣卿相”的真面目。柳永把他内心深处的矛盾想法抒写出来,说明落第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多么深重的苦恼和多么烦杂的困扰,也说明他为了摆脱这种苦恼和困扰曾经进行了多么痛苦的挣扎。写到最后,柳永得出结论:“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谓青春短暂,怎忍虚掷,为“浮名”而牺牲赏心乐事。所以,只要快乐就行,“浮名”算不了什么。
这首词是柳永进士科考落第之后的一纸“牢骚言”,在宋元时代有着重大的意义和反响。它正面鼓吹文人士者与统治者分离,而与歌妓等下层人民接近,有一定的思想进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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