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江潮与海水,
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恨不如潮有信,
相思始觉海非深。这首词形式与七言绝句相同,本来是白居易的自度曲,“相恨不如潮有信”句诗人化用了李益《江南曲》诗意:“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在中唐当时,官府重商弃农,盐商和珠宝大贾成为一个特殊阶层,“姓名不在县籍中”,“不属州县属天子”,他们牟取暴利,生活豪奢,“商人重利轻离别”、“日日逐利西复东”,故商人妇便更要常受“来去江口守空船”之苦。这首词通过自问自答的形式来写闺情。词人通过对一位复杂微妙的闺中女子内心矛盾的刻画,真实地表现出她对爱情的忠贞和被人抛弃的悲惨境遇。“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首二句劈空发问,以水喻情。“江潮”常汹涌而来,倏忽而去,与薄幸人起初热烈却又转瞬即逝的爱情极为相似。大海既深且广,有如思妇对情人的思念。但词中思妇却并不这么看,她认为江和海水不能与自己的情意相比。“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上二句设问,这两句予以回答。“江潮”纵然倏忽而逝,但它有日日夜夜有来有往,而那负心郎呢?他走后却再没有音信。海水纵然很深,却不及自己对“君”的情意深厚。真是“君心不如潮,妾心深过海”。词以“君心”比“江潮”,以“妾心”比“海水”,十分贴切自然,读之叫人拍手称妙。这首词虽写闺情,却是以欢情来显现,形式清新活泼。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道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作品赏析【注释】
浪淘沙:唐代教坊曲名,也做词牌名。刘禹锡有《浪淘沙九首》,本篇是第八首。
迁客:指谪降外调的官。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比喻清白正直的人虽然一时被小人陷害,历尽辛苦之后,他的价值还是会被发现的。淘、漉:过滤。
【古诗今译】
不要说流言蜚语如同凶恶的浪涛一样令人恐惧,也不要说被贬谪的人好像泥沙一样永远颓废沉迷。淘金要经过千遍万遍的过滤,要历尽千辛万苦,最终才能淘尽泥沙,得到闪闪发光的黄金。
【赏析】
刘禹锡(772-842),字猛得,中唐诗人,文学家,哲学家。洛阳(今河南洛阳)人,一作彭城人,自称是汉代中山王刘胜的后裔,因此也算河北中山人。贞元九年(793)进士,官监察御史。王叔文失败,他牵连坐罪,被贬为朗州(今湖南省常德县)司马,后又任连州、夔州、和州等州刺史,官至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子宾客。有《刘宾客集》,又《刘仲山集》、《刘梦得文集》。其诗现存800余首。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不要说流言蜚语如同惊涛骇浪一样深不可测,不可摆脱,也不要说被贬谪的人好像泥沙一样永远沉迷颓废。淘金还要经过要千遍万遍的过滤,历尽千辛万苦呢,只要不懈努力,总会淘尽泥沙,得到闪闪发光的黄金的。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诗人在这两句诗中以坚定语气表明谗言“如浪深”,“迁客似沙沉”的现象未必是必然发生的。或者说,即使谗言如“浪深”,迁客却也未必就“沙沉”。遭受不公正的迁谪逆境待遇也不都会如泥沙一样沉入江底,也有努力奋争搏击不已的。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这两句诗的字面意思看起来是在写淘金的人要经过“千淘万漉”,滤尽泥沙,最后才能得到到金子,写的是淘金人的艰辛。但是在这首诗中,诗人是在皆以表明自己的心志,尽管谗言诽谤,小人诬陷,以至于使那些清白正直的忠贞之士蒙受不白之冤,被罢官降职,逐出朝廷,贬谪他乡,但是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沉沦于现实的泥沙之中,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历经艰辛和磨难之后,终究还是要洗清冤屈,还以清白,就像淘金一样,尽管“千淘万漉”,历尽辛苦,但是终究总会“吹进狂沙”,是金子迟早是要发光的。
我们把作品与刘禹锡的政治生涯联系起来看,谗言明显是指那些诋毁永贞党人的谰言,以及对他百般挑剔的流言。他在诗的前两句已明明白白地表露了自己的坚强意志,接着又以沙里淘金这一具体事理联系到正义之身,历尽千辛万苦终归会经受住磨难而显出英雄本色,为天下人认可。这种正义必定战胜邪恶的豪迈信念是刘禹锡一贯思想品格的真实反映。作品通过具体的形象,概括诗人的深刻感受,也给了后人以哲理的启示。
窦凤才l
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南北。【注释】:
少陵野老:杜甫自称。曲江:在今西安市附近。“归不得”:当时杨贵妃缢死马嵬坡。
【简析】:
本诗作于至德二年(756)春天。在这前一年诗人去灵武投奔肃宗的途中,被安禄山的叛兵俘虏带到了长安,后来逃出。诗中所写的就是当时在长安所见到的荒凉情景,回想起从前的盛况,悲愤之情贯穿全篇。
唐肃宗至德元年(756)秋天,杜甫离开鄜州去投奔刚即位的唐肃宗,不巧,被安史叛军抓获,带到沦陷了的长安。旧地重来,触景伤怀,诗人的内心是十分痛苦的。第二年春天,诗人沿长安城东南的曲江行走,感慨万千,哀恸欲绝,《哀江头》就是当时心情的真实记录。
全诗分为三部分。
前四句是第一部分,写长安沦陷后的曲江景象。曲江原是长安有名的游览胜地,经过开元年间疏凿修建,亭台楼阁参差,奇花异卉争芳,一到春天,彩幄翠帱,匝于堤岸,鲜车健马,比肩击毂,真是说不尽的烟柳繁华、富贵风流。但这已经成为历史了,往日的繁华象梦一样过去了。现在呢,“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一个泣咽声堵的老人,偷偷行走在曲江的角落里,这就是曲江今日的“游人”!第一句有几层意思:行人少,一层;行人哭,二层;哭又不敢大放悲声,只能吞声而哭,三层。第二句既交代时间、地点,又写出诗人情态:在春日游览胜地不敢公然行走,却要“潜行”,而且是在冷僻无人的角落里潜行,这是何等的不幸!重复用一个“曲”字,给人一种纡曲难伸、愁肠百结的感觉。两句诗,写出了曲江的萧条和气氛的恐怖,写出了诗人忧思惶恐、压抑沉痛的心理,含蕴无穷,不愧是文章圣手!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写诗人曲江所见。“千门”,极言宫殿之多,说明昔日的繁华。而着一“锁”字,便把昔日的繁华与今日的萧条冷落并摆在一起,巧妙地构成了今昔对比,看似信手拈来,却极见匠心。“细柳新蒲”,景物是很美的。岸上是依依袅袅的柳丝,水中是抽芽返青的新蒲。“为谁绿”三字陡然一转,以乐景反衬哀恸,一是说江山换了主人,二是说没有游人,无限伤心,无限凄凉,大有使人肝肠寸断的笔力。
“忆昔霓旌下南苑”至“一笑正坠双飞翼”是第二部分,回忆安史之乱以前春到曲江的繁华景象。这里用“忆昔”二字一转,引出了一节极繁华热闹的文字。“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先总写一笔。南苑即曲江之南的芙蓉苑。唐玄宗开元二十年(732),自大明宫筑复道夹城,直抵曲江芙蓉苑。玄宗和后妃公主经常通过夹城去曲江游赏。“苑中万物生颜色”一句,写出御驾游苑的豪华奢侈,明珠宝器映照得花木生辉。
然后具体描写唐明皇与杨贵妃游苑的情景。“同辇随君”,事出《汉书·外戚传》。汉成帝游于后宫,曾想与班婕妤同辇载。班婕妤拒绝说:“观古图画,圣贤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汉成帝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唐明皇做出来了;被班婕妤拒绝了的事,杨贵妃正干得自鸣得意。这就清楚地说明,唐玄宗不是“贤君”,而是“末主”。笔墨之外,有深意存焉。下面又通过写“才人”来写杨贵妃。“才人”是宫中的女官,她们戎装侍卫,身骑以黄金为嚼口笼头的白马,射猎禽兽。侍从豪华如此,那“昭阳殿里第一人”的妃子、那拥有大唐江山的帝王该是何等景象啊!才人们仰射高空,正好射中比翼双飞的鸟。可惜,这精湛的技艺不是去用来维护天下的太平和国家的统一,却仅仅是为了博得杨贵妃的粲然“一笑”。这些帝王后妃们哪里想得到,这种放纵的生活,却正是他们亲手种下的祸乱根苗!
“明眸皓齿今何在”以下八句是第三部分,写诗人在曲江头产生的感慨。分为两层。第一层(“明眸皓齿今何在”至“去住彼此无消息”)直承第二部分,感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悲剧。“明眸皓齿”照应“一笑正坠双飞翼”的“笑”字,把杨贵妃“笑”时的情态补足,生动而自然。“今何在”三字照应第一部分“细柳新蒲为谁绿”一句,把“为谁”二字说得更具体,感情极为沉痛。“血污游魂”点出了杨贵妃遭变横死。长安失陷,身为游魂亦“归不得”,他们自作自受,结局何等凄惨!杨贵妃埋葬在渭水之滨的马嵬,唐玄宗却经由剑阁深入山路崎岖的蜀道,死生异路,彼此音容渺茫。昔日芙蓉苑里仰射比翼鸟,今日马嵬坡前生死两离分,诗人运用这鲜明而又巧妙的对照,指出了他们佚乐无度与大祸临头的因果关系,写得惊心动魄。第二层(“人生有情泪沾臆”至“欲往城南望城北”)总括全篇,写诗人对世事沧桑变化的感慨。前两句是说,人是有感情的,触景伤怀,泪洒胸襟;大自然是无情的,它不随人世的变化而变化,花自开谢水自流,永无尽期。这是以无情反衬有情,而更见情深。最后两句,用行为动作描写来体现他感慨的深沉和思绪的迷惘烦乱。“黄昏胡骑尘满城”一句,把高压恐怖的气氛推向顶点,使开头的“吞声哭”、“潜行”有了着落。黄昏来临,为防备人民的反抗,叛军纷纷出动,以致尘土飞扬,笼罩了整个长安城。本来就忧愤交迫的诗人,这时就更加心如火焚,他想回到长安城南的住处,却反而走向了城北。心烦意乱竟到了不辨南北的程度,充分而形象地揭示诗人内心的巨大哀恸。
在这首诗里,诗人流露的感情是深沉的,也是复杂的。当他表达出真诚的爱国激情的时候,也流露出对蒙难君王的伤悼之情。这是李唐盛世的挽歌,也是国势衰微的悲歌。全篇表现的,是对国破家亡的深哀巨恸。
“哀”字是这首诗的核心。开篇第一句“少陵野老吞声哭”,就创造出了强烈的艺术氛围,后面写春日潜行是哀,睹物伤怀还是哀,最后,不辨南北更是极度哀伤的表现。“哀”字笼罩全篇,沉郁顿挫,意境深邈。
诗的结构,从时间上说,是从眼前翻到回忆,又从回忆回到现实。从感情上说,首先写哀,触类伤情,无事不哀;哀极而乐,回忆李、杨极度佚乐的腐朽生活;又乐极生悲,把亡国的哀恸推向高潮。这不仅写出“乐”与“哀”的因果关系,也造成了强烈的对比效果,以乐衬哀,今昔对照,更好地突出诗人难以抑止的哀愁,造成结构上的波折跌宕,纡曲有致。文笔则发敛抑扬,极开阖变化之妙,“其词气如百金战马,注坡蓦涧,如履平地,得诗人之遗法”(见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十四)。
(张燕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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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注】此至德二载春日,公陷贼中作。长安朱雀街东,有流水屈曲,谓之曲江。此地在秦为宜春苑,在汉为乐游园。开元疏凿,遂为胜境,其南有紫云楼、笑蓉苑,其西有杏园、慈恩寺。江侧菰蒲葱翠,柳阴四合,碧波红蕖,依映可爱。黄生曰:诗意本哀贵妃,不敢斥言,故借江头行幸处标为题目耳。
少陵野老吞声哭①,春日潜行曲江曲②。江头宫殿锁千门③,细柳新蒲为谁绿④。
(此见曲江萧条而作也。首段有故宫离黍之感。曰吞声、曰潜行,恐贼知也。曰锁门、曰谁绿,无人迹矣。)
①【钱笺】程大昌《雍录》:少陵原,在长安县西南四十里。宣帝陵在杜陵县,许后葬杜陵南园。师古曰:即今所谓小陵者也,去杜陵十八里。【朱注】他书俱作少陵,杜甫家在焉,故自称杜陵老,亦曰少陵也。《恨赋》:“莫不饮恨而吞声。”②《韩非子》:张孟谈曰:“臣试潜行而出。”③隋炀帝诗:“三月三日向江头。”《后汉·顺帝纪》:修饰宫殿。王筠诗:“千门皆闭夜何央。”④枚乘赋:“吁嗟细柳。”谢灵运诗:“新蒲含紫茸。”
忆昔霓旌下南苑①,苑中万物生颜色②。昭阳殿里第一人③,同辇随君侍君侧④。辇前才人带弓箭⑤,白马嚼啮黄金勒⑥。翻身向天仰射云⑦,一笑正坠双飞翼⑧。
(此忆贵妃游苑事,极言盛时之乐。苑中生色,佳丽多也。昭阳第一,宠特专也。同辇侍君,受之笃也。射禽供笑,宫人献媚也。)
①《高唐赋》:“蜺为旌,翠为盖。”《两都赋》:“虹旃霓旌。”《雍录》:曲江在都城东南,其南即芙蓉苑,故名南苑。②宋之问诗:“苑中落花扫还合。”古乐府:“万物生光辉。”陆机诗:“灼灼美颜色。”③《汉书》:飞燕立为皇后,宠少衰。女弟绝幸,为昭仪,居昭阳殿。唐注:李白诗:“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亦指杨妃也。④《汉书》:成帝游于后庭,欲与班婕好同辇。《庄子》:“謦欬吾君之侧。”一句中曰同,曰随,曰侍,似乎重复。杨慎曰:古人文辞有不厌郑重者。《诗》云:“昭明有融,高朗令终。”《易》曰:“明辨晰也。”《左传》曰:“远哉遥遥。”宋玉赋:“旦为朝云。”古乐府:“暮不夜归。”邯郸淳碑:“丘墓起坟。”《后汉书》:“食不充粮。”在今人则以为复矣。⑤《旧唐书·百官志》:内官,才人七人,正四品。曹植《七启》:“亦将有才人妙妓。”《搜神记》:李楚宾带弓箭游猎。⑥何逊诗:“柘弹隋珠丸,白马黄金勒。”《明皇杂录》:上幸华清宫,贵妃姊妹各购名马,以黄金为衔勒,阮籍《亢父赋》:“被害嚼啮。”⑦曹植诗:“翻身上京。”《谢氏诗源》:更赢善射,能仰射入云中,以一囊系箭头而射,名曰锁云。《杜臆》:上云仰射,则一箭不待言矣。⑧一笑,指贵妃。下文明眸皓齿,就笑容言。宋玉《好色赋》:“嫣然一笑。”潘岳《射雉赋》:“昔贾氏之如皋,始解颜于一箭。”《隋书》:长孙晟射雕,一发双贯。潘尼诗:“举戈落双飞。”张九龄诗:“欲寄双飞翼。”
明眸皓齿今何在①?血污游魂归不得②。清渭东流剑阁深③,去住彼此无消息④。人生有情泪沾臆⑤,江草江花岂终极⑥。黄昏胡骑尘满城⑦,欲往城南望城北⑧。
(此慨马嵬西狩事,深致乱后之悲。妃子游魂,明皇幸剑,死别生离极矣。江草江花,触目增愁,城南城北,心乱目迷也。此章,四句起,下二段各八句。)
①曹植《洛神赋》:“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②吴均诗:“血污秦王衣。”《易》:“游魂为变。”《唐·后妃传》:安禄山反,以诛国忠为名。及西幸,过马嵬,陈玄礼等以天下计诛国忠。已死,军不解,帝遣力士问故,曰:“祸本尚在。”帝不得已,与妃诀,引而去,缢路祠下。《唐国史补》:玄宗幸蜀,至马嵬驿,缢贵妃于佛堂梨树之前。《太真外传》:妃死,瘗于西郭之外一里许道北坎下,时年三十八岁。【钱笺】帝由便桥渡渭,自咸阳望马嵬而西,由武功入大散关、河也、剑阁,以达成都。③《西证赋》:北有清渭浊径,《山海经注》:渭水出陇西首阳县乌鼠同穴山。左思《蜀都赋》:“缘以剑阁。”注:“剑阁,谷名,自蜀通汉中道。”④蔡琰《笳曲》:“去住两情兮难具陈。”虞羲诗:“君去无消息。”⑤陶潜诗:“人生似幻化。”谢朓诗:“有情知望乡。”乐府:“拾得杨花泪沾臆。”⑥江头花草岂终极乎,盖望长安之兴复也。梁简文帝诗,“江花玉面而两相似。”曹植诗:”天地无终极。”⑦《淮南子》:“薄于虞泉,是谓黄昏。”《前汉·周勃传》:“击胡骑平城下。”⑧原注:“甫家居城南。”【朱注】陆游《笔记》:“欲往城南忘城北”,言迷惑避死,不能记其南北也。荆公集句两篇,皆作望城北,盖传本偶异耳。北人谓向为望,欲往城南乃向北,亦不能记南北之意。曹植《吁嗟篇》:“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古乐府:“战城南,死郭北。”王嗣奭曰:曲江头,乃帝与贵妃平日游幸之所,故有宫殿。公追溯乱根,自贵妃始,故此诗直述其宠幸宴游,而终之以血污游魂,深刺之以为后鉴也。
“清渭东流剑阁深”,唐注谓托讽玄、肃二宗。朱注辟之云:肃宗由彭原至灵武,与渭水无涉。朱又云:渭水,杜公陷贼所见。剑阁,玄宗适蜀所经。去住彼此,言身在长安,不知蜀道消息也。今按:此说亦非,上文方言马嵬赐死事,不应下句突接长安。考马嵬驿,在京兆府兴平县,渭水自陇西而来,经过兴平,盖杨妃藁葬渭滨,上皇巡行剑阁,是去住西东,两无消息也。唯单复注,合于此旨。
苏辙曰:杜陷贼诗,有《哀江头》诗,予爱其词气,若百金战马,注坡蓦涧,如履平地,得祷人之遗法。如白乐天诗词甚工,然拙于纪事,寸步不遗,犹恐失之,所以望老扯之藩垣而不及也。
潘氏《杜诗博议》云:赵次公注引苏黄门,尝谓其侄在进云:《哀江头》即《长恨歌》也。《长恨歌》费数百言而后成,杜言太真被宠,只“昭阳殿里第一人”足矣。言从幸,只“白马嚼啮黄金勒”足矣。言马嵬之死,只“血污游魂归不得”足矣。按黄门此论,上言诗法繁简不同耳,但《长恨歌》本因《长恨传》而作,公安得预知其事而为之兴哀。《北征》诗“不闻殷夏衰,中自诛褒妲”,公方以贵妃之死,卜国家中兴,岂应于此诗为天长地久之恨乎?
《迂叟诗话》:唐曲江,开元天宝间旁有殿宇,安史乱后,其地尽废。文宗览杜甫诗云:“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因建紫云楼、落霞亭,岁时赐宴,又诏百司于两岸建亭馆焉。
黄生曰:此诗半露半含,若悲若讽。天宝之乱,实杨氏之祸阶,杜公身事明皇,既不可直陈,又不敢曲讳,如此用笔,浅深极为合宜。又曰:善述事者,但举一事,而众端可以包括,使人自得其于言外,若纤悉备记,文愈繁而味愈短矣。《长恨歌》今古脍炙,而《衷江头》无称焉,雅音之不谐俗耳如此。
-----------仇兆鳌《杜诗详注》-----------
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作品赏析这首词是描写一位女子秋夜愁思的闺怨词。“云一緺,玉一梭”两句,分写女子发式、头饰之美,用语清新而形象。“淡淡衫儿薄薄罗”,续写女子淡雅衣着,虽未明写容颜,但这种比喻和衬托却从侧面写出女子的容貌艳丽和气质高雅。虽只写衫裙,而通体所呈现的一种绰约风神自可想见。尤其是“淡淡”和“薄薄”两个叠词的使用,别具一格,于浅白中见新意,于细微处见匠心。“轻颦双黛螺”,写到这位淡妆女子的表情。轻皱双眉,似乎蕴含着幽怨。相思怀人之意,于此隐隐传出,并由此引出下片。这一句突兀其来,直扣人心,不仅突出了女子愁思不解的容态,而且加强和丰富了这种容态的吸引力和感染力。“轻”字颇有分寸,它适合表现悠长而并不十分强烈的幽怨,且与通篇轻淡的风格相谐调。“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写到这是一个秋天的雨夜,秋风本就催愁,文人亦已多伤秋,更何况有苦雨相和。作者不单写风,也不单写雨,而写风雨交加,更增添了秋夜愁思的凄苦。但是作者觉得这样的环境烘托仍然不够,于是风催残叶、雨打芭蕉,“帘外芭蕉”似乎也有泪滴,秋意不仅更浓,秋思也已更苦,“三两窠”,又隐约让人感到女子的孤零寂寞。“夜长人奈何!”春宵苦短、秋夜嫌长,原只因其一欢一愁。最后一句仿佛是女主人公发自心底的深长叹息。这叹息正落在歇拍上,“奈何”之情点到即止,不作具体的刻画渲染,反添余蕴。联系上片的描绘,不仅使人联想到,这位“淡淡衫儿薄薄罗”的深闺弱女,不仅生理上不堪这秋风秋雨的侵袭,而且在心理上更难以禁受这凄冷气氛的包围。
深院静,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
数声和月到帘栊。这是一首本义词。白练是古代一种丝织品,其制作要经过在砧石上用木棒捶捣这道工序,而这工序一般都是由妇女操作的。这首词的词牌即因其内容以捣练为题材而得名。作者通过对一个失眠者夜听砧上捣练之声的描绘,写出了抒情主人公内心的焦躁烦恼。但作者却为这种忐忑不宁的心情安排了一个十分幽静寂寥、空虚冷漠的环境。头两句乍一看仿佛是重复的,后来汤显祖在《牡丹亭》里就写出“人立小庭深院”的句子,把“深院”和“小庭”基本上看成同义词。其实这两句似重复而并不重复。第一句是诉诸听觉,第二句是诉诸视觉。然而尽管耳在听目在看,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和看到。这样,“静”和“空”这两个字,不仅在感受上给人以差别,而且也看出作者在斟酌用词时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至于“深院”,是写居住的人远离尘嚣;“小庭”则写所居之地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小小天井,不仅幽静,而且空虚。头两句看似写景,实际是衬托出主人公内心的寂寞无聊。只有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远处被断续风声吹来的砧上捣练之声才有可能被这小庭深院的主人听到。第三句是这首词的核心。自古以来,砧上捣衣或捣练的声音一直成为夫妇或情人彼此相思回忆的诗料;久而久之,也就成为诗词里的典故。比如李白在《子夜吴歌》的第三首里写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杜甫的一首题为《捣衣》的五律也说:“亦知戍不返,秋至拭清砧。已近苦寒月,况经长别心。宁辞捣衣倦,一寄塞垣深。用尽闺中力,君听空外音。”李杜两家所写,是从捣衣人的角度出发的。而李煜这首词却是从听砧声的人的角度来写的。这个听砧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总之是会因听到这种声音而引起相思离别之情的。不过,第三句虽连用两次“断续”字样,含义却不尽相同。一般地说,在砧上捣衣或捣练,总是有节奏的,因此一声与一声之间总有短暂的间歇,而这种断续的有节奏的捣练声并没有从头至尾一声不漏地送入小庭深院中来。这是因为风力时强时弱,风时有时无,这就使身居小庭深院中的听砧者有时听得到,有时听不到。正因为“风”有断续,才使得砧声时有时无,若断若续。这就把一种诉诸听觉的板滞沉闷的静态给写活了。下面两旬,明明是人因捣练的砧声搅乱了自己的万千思绪,因而心潮起伏,无法安眠;作者却偏偏翻转过来倒果为因,说人由于夜长无奈而睡不着觉,这才使砧声时断时续地达于耳畔。而且夜深了,砧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是伴随着月光传入帘栊的。这就又把听觉和视觉相互结合起来,做到了声色交融——秋月的清光和捣练的音响合在一起,共同触动着这位“不寐”者的心弦。然而作者并没有绘声绘色,大事渲染,只是用单调的砧声和素朴的月光唤起了读者对一个孤独无眠者的同情。这正是李煜写词真正见功力的地方。前人评论李煜词的特点,都说他不假雕饰,纯用白描。其实李煜写词何尝不雕饰呢,只是洗尽铅华,摆脱了尘俗的浓妆艳抹,使人不觉其雕饰的痕迹而已。这首小词无论结构、布局、遣辞、造句,作者都经过了严密的构思和细致的安排,而给予读者的感受,却仿佛只是作者的自然流露。一个作家能于朴实无华之中体现匠心,才是真正的白描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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