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
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嬴,笑从双脸生。此词通过清明时节的一个生活片断,反映出少女身上显示的青春活力,充满着一种欢乐的气氛。全词纯用白描,笔调活泼,风格朴实,形象生动,展示了少女的纯洁心灵。二十四节气,春分连接清明,正是一年春光最堪留恋的时节。春已中分,新燕将至,此时恰值社日也将到来,古人称燕子为社燕,以为它常是春社来,秋社去。词人所说的新社,指的即是春社了。那时每年有春秋两个社日,而尤重春社,邻里聚会,酒食分餐,赛会欢腾,极一时一地之盛。闺中少女,也“放”了“假”,正所谓“问知社日停针线”,连女红也是可以放下的,呼姊唤妹,门外游玩。词篇开头一句,其精神全在于此。按民族“花历”,又有二十四番花信风,自小寒至谷雨,每五日为一花信,每节应三信有三芳开放;按春分节的三信,正是海棠花、梨花、木兰花。梨花落后,清明在望。词人写时序风物,一丝不苟。当此季节,气息芳润,池畔苔生鲜翠,林丛鹂啭清音。春光已是苒苒而近晚了,神情更在言外。清明的花信三番又应在何处?那就是桐花、麦花与柳花。所以词人接着写的就是“日长飞絮轻”。古有诗云:“落尽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可以合看。文学评论家于此必曰:写景;状物!而不知时序推迁,触人思绪也。当此良辰佳节之际,则有二少女,出现于词人笔下:在采桑的路上,她们正好遇着;一见面,西邻女就问东邻女:“你怎么今天这么高兴?夜里做了什么好梦了吧!快说来听听!”东邻笑道:“莫胡说!人家刚才和她们斗草来着,得了彩头呢!”“笑从双脸生”五字,再难另找一句更好的写少女笑吟吟的句子来替换。何谓双脸?盖脸本从眼际得义,而非后人混指“嘴巴”也。故此词,美在情景,其用笔明丽清婉,秀润无伦,而别无奇特可寻之迹;迨至末句,收足全篇,神理尽出,天时人事,物态心情,全归于此。-----------------------------------------词的上片写景。“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这两句既点明了季节,又写出了季节与景物的关系,给人以具体的印象。行文轻快流丽,蕴含喜悦的情意,为全词的明朗、和谐、优美的基调打下了基础。“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三句描绘了一个春意盎然的园子,园中有一个碧水荡漾的池塘,池面上点缀着几点青苔,密林深处不时传来莺儿的歌唱,空中还有柳絮飞舞。“日长”,表明季节已开始变化,多少有点惜春的意味。柳絮在空中飞舞,显示出晴和的景象。“碧苔”、“黄鹂”、“飞絮”,看来似乎是极其常见的自然景物,经词人稍加点染,宛如一轴初夏风光小幅,特别惹人喜爱。下片写人。“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趁着这春暮夏初的季节,少女们停了针线,来到这大自然的怀抱里。这时,东边邻居的女伴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她们正好在那条桑田小路上相逢了。“巧笑”二字,捕捉到了“东邻女伴”用白描手法,通过人物的心理活动以及情态的描写,由内心到外表塑造了东邻女这一形象。内心真情流露的一刹那,巧妙地揭示了人物的精神世界。读时,使人有似曾相识之感。“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这位天真的少女充满着青春的欢乐。她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做的那个好梦,认为那原来是“斗草赢”的兆头,脸上又飞起了笑容。词中没有正面来描写斗草的活动,而是捕捉住两人斗草时的情景,着意描写人物的内心活动与神态,以轻松欢快的笔调写出了少女纯洁无暇、活泼天真的性格特征。只用一笔点出人物的内心活动,表现了这位少女不仅聪明,富于想象,而且心灵是那样纯洁无瑕。此词画面明媚,情调欢快,风格质朴,或可视为晏殊词中的别调。上片写景,刻画出一幅秀丽的春景图。“燕子”、“梨花”,形态一动一静,色彩一黑一白,以之对举开篇,有相映成趣之妙。同时,用“燕子”、“梨花”带出“新社”和“清明”,又为下片中少女的登台亮相埋下了伏笔。下片写人,勾勒出一幅美丽的仕女图。“巧笑”二句写女主人公与她的女伴在采摘花草的小路上欣然相逢,逗出下文所描写的斗草游戏。但作者既不对斗草场面稍加展示,也不对斗草规则略作交待,而聚焦于主人公斗草过程中的心理活动,这同样别具匠心。“笑从双脸生”,尤为传神写照之笔:只有涉世未深、全无心机的纯情少女才会因为如此细小的缘由而笑得这般自然、这般天真。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注释】:
1.四十年:南唐自建国至李煜作此词,为38年.此处四十年为虚数.
2.凤阁:别作"凤阙".凤阁龙楼指帝王能够居所.霄汉:天河.
3.玉树琼枝:别作琼枝玉树",形容树的美好.烟萝:形容树枝叶繁茂,如同笼罩着雾气.
4.识干戈:经历战争.识,别作"惯".干戈:武器.此处指代战争.
5.沈腰潘鬓:沈指沈约,曾有"革带常应移孔...以此推算,岂能支久"之语.后用沈腰指代人日渐消瘦.潘指潘岳,曾有诗云:余春秋三十二,始见二毛".后以潘鬓指代中年白发.
6.辞:离开.庙:宗庙,古代帝王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
7.犹奏:别作"独奏"
8.垂泪:别作"挥泪".
鉴赏
这是李煜降宋之际的词作.上片写南唐曾有的繁华.建国四十余年,国土三千里地.居住的楼阁高耸入云霄,庭内花繁树茂.这片繁荣的土地,几曾经历过战乱的侵扰.几句话,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写实,但却饱含了多少对故国的自豪与留恋.几曾识干戈,更抒发了多少自责与悔恨.下片写国破."一旦"二字承上片"几曾"之句意,笔锋一叠,而悔恨之意更甚.终有一天国破家亡,人不由得消瘦苍老.尤其是拜别祖先的那天,匆忙之中,偏偏又听到教坊里演奏别离的曲子.又增伤感,不禁面对宫女恸哭垂泪.
此词上片写繁华下片写亡国,由建国写到亡国,极盛转而极衰,极喜而后极悲,中间用"几曾","一旦"二词贯穿转折,转的不露痕迹,却有千钧之力.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注释】
①縠皱:即皱纱,喻水的波纹。
②浮生:指飘浮无定的短暂人生。
【评解】
这首词是当时誉满词坛的名作。词中赞颂明媚的春光,表达了及时行乐的情趣。上
片写春日绚丽的景色,颇有精到之处,尤其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点染得极为生动。下
片抒写寻乐的情趣。全词想象新颖,颇具特色。
【集评】
王国维《人间词话》:“红杏枝头春意闹”,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
沈雄《古今词话》:人谓“闹”字甚重,我觉全篇俱轻,所以成为“红杏尚书”。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随意落墨,风流闲雅。起两句,虚写春风春水泛舟之
适。次两句,实写景物之丽。绿杨红杏,相映成趣。而“闹”字尤能撮出花繁之神,宜
其擅名千古也。下片一气贯注,亦是动人轻财寻乐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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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词上片从游湖写起,讴歌春色,描绘出一幅生机勃勃、色彩鲜明的早春图;下片则一反上片的明艳色彩、健朗意境,言人生如梦,虚无缥缈,匆匆即逝,因而应及时行乐,反映出“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寻欢作乐思想。作者宋祁因词中“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而名扬词坛,被世人称作红杏尚书。
起首一句泛写春光明媚。第二句以拟人化手法,将水波写得生动、亲切而又富于灵性。“绿杨”句写远处杨柳如烟,一片嫩绿,虽是清晨,寒气却很轻微。“红杏”句专写杏花,以杏花的盛开衬托春意之浓。词人以拟人手法,着一“闹”字,将烂漫的大好春光描绘得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过片两句,意谓浮生若梦,苦多乐少,不能吝惜金钱而轻易放弃这欢乐的瞬间。此处化用“一笑倾人城”的典故,抒写词人携妓游春时的心绪。结拍两句,写词人为使这次春游得以尽兴,要为同时冶游的朋友举杯挽留夕阳,请它在花丛间多陪伴些时候。这里,词人对于美好春光的留恋之情,溢于言表,跃然纸上。
这首词章法井然,开阖自如,言情虽缠绵而不轻薄,措词虽华美而不浮艳,将执著人生、惜时自贵、流连春光的情怀抒写得淋漓尽致,具有不朽的艺术价值。
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注释】:
这是一首著名的咏梅词。傲立霜雪,一枝独秀的梅花是历来文人墨客的吟诵对象,特别是宋代咏梅词更多,其中能尽得梅花神韵的上乘之作却并不多见。
清照的这首《玉楼春》当属其中的娇娇者,不仅写活了梅花,而且活画出赏梅者虽愁闷却仍禁不住要赏梅的矛盾心态。
首句以“红酥”比拟梅花花瓣宛如红色凝脂,以“琼苞”形容梅花花苞美好,都抓住了梅花特征,用语准确,“肯放琼苞碎”者,是对“含苞未放”的巧妙说法。用词新巧,显示了词人独出心裁的创造性。
上片皆从此句生发。“探著南枝开遍未”,便是宛转说出梅花未尽开放。初唐时李峤《梅》诗云:“大庚敛寒光,南枝独早芳。”张方注:“大庚岭上梅,南枝落,北枝开。”如今对南枝之花还须问开遍未”,则梅枝上多尚含苞,宛然可知。三、四两句“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是对偶句,仍写未放之花,“酝藉”、“包藏”,点明此意。而“几多香”、“无限意”,写梅花盛开后所发的幽香、所呈的意态,精神饱满,慧思独运。
词上片主要写之情态,下片写转赏梅之人。“道人”是作者的自称,意为学道之人。“憔悴”和“闷”、“愁”,讲李清照的外貌与内心情状,“春窗”和“阑干”交代客观环境,表明她当时困顿在窗下,愁闷煞人,连阑干都懒得去倚。这是一幅名门闺妇的春愁图。
不写梅花的盛开,却由含苞直跳到将败,这是咏梅的奇笔,写赏梅却先道自己的憔悴和愁闷,这是赏梅之妙想。反映了她自己“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清平乐》)的心态。此词盖作于晚年流落江南之后反常写法恰好能传达出当时正常的心态。虽然心境不佳,但梅花还是要赏的,所以“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休”字在这里是语助词,含罢、了的意思。这是作者心中的话:想要来饮酒赏梅的话便来罢,等到明天说不定要起风了呢!此句隐含着莫错过大好时机且举杯遣怀的意味。
咏物寄志,或咏物抒情是古咏物诗的两大格调。清照词是咏物抒情诗中的上品,这首咏梅诗尽得梅花之诗,也尽似词人之情,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注释】
①蕙风:夏季的东南风。
②玉盆:指荷叶。
【评解】
高柳新蝉,薰风微雨,池荷榴花,琼珠清泉,交织成一幅初夏的美丽图景;抚琴、
下棋、昼眠、嬉水,传达出人物风雅优闲的生活情趣。歇拍二句,写弄水叶面,琼珠碎
而复圆,更觉清新可爱。
【集评】
沈雄《古今词话》:观者叹服其八句状八景。音律一同,殊不散乱,入争宝之。刻
之琬琰,挂于堂室间也。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写闺情而不着妍辞,不作情语,自有一种闲雅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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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词采用从反面落笔的手法,上片写静美,而从听觉入手,以声响状环境之寂,下片写动美,却从视觉落笔,用一幅幅无声画来展示大自然的生机,整首词表现了初夏时节的闺阁生活,淡雅清新而又富于生活情趣。词中以描写手法为主,注意景物描写、环境描写和人物描写的交叉运用,从而获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
上片首二句抓住蝉声乍歇,“薰风”初起这一刹那的感觉,写环境之美。词人采用对比手法,明写“咽新蝉,暗与蝉声乱鸣时相比,使人明显地感觉到沉静。此处以棋声烘托环境的幽静。作者将四周的无声无息渲染得淋漓尽致,使人由环境的静寂体味到主人公的悠闲自得之情。
下片写这个少女午梦醒来以后,尽情地领略和享受初夏时节的自然风光。“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又是另一番园池夏景。小荷初长成,小而娇嫩,一阵细雨过去,轻风把荷叶翻转;石榴花色本鲜红,经雨一洗,更是红得象火焰。这生机,这秀色,大概使这位少女陶醉了,于是出现了又一个生动的场面:“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这位女主人公索性端着漂亮的瓷盆到清池边玩水。水花散溅到荷叶上,像珍珠那样圆润晶亮。可以想见,此时此刻这位少女的心情也恰如这飞珠溅玉的水花一样,喜悦,兴奋,不能自持。
此词景中含情,将众多的景物以情纬之,故散而不乱,给人以整体感。作者善于抓住细微的心理感受并在无形中将客观环境的细微变化加以对比,通过景物描写、环境描写,构成一幅活泼自然的庭园野趣,并在其中寄寓女主人公的单纯、天真和对自然、对生活的热爱。
词中的少女形象,与一般闺情词中疏慵倦怠、孤闷愁苦的女性形象截然不同,充满了美好清新的勃勃生机和青春气息,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作品中活泼健康的少女形象,与初夏时节富有生气的景物、环境,构成了一种和谐、清丽、灵动的情调,令人流连忘返。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这首诗写的是初冬的景色。为了突出“橙黄橘绿,这一年中最好的景致,诗人先用高度概括的笔墨描绘了一幅残秋的图景:那曾经碧叶接天、红花映日的诸莲塘荷,现在早已翠减红衰,枯败的茎叶再也不能举起绿伞,遮挡风雨了;独立疏篱的残菊,虽然蒂有余香,却亦枝无全叶,唯有那挺拔的枝干斗风傲霜,依然劲节。自然界千姿万态,一年之中,花开花落,可说是季季不同,月月有异。这里,诗人却只选择了荷与菊这两种分别在夏、秋独占胜场的花,写出它们的衰残,来衬托橙橘的岁寒之心。诗人的高明还在于,他不是简单地写出荷、菊花朵的凋零,而将描写的笔触伸向了荷叶和菊枝。这是因为,在百花中,“唯有绿荷红菡萏”,是“此花此叶长相映”的(李商隐《赠荷花》)。历来诗家咏荷,总少不了写叶:如“点溪荷叶叠清钱“(杜甫《绝句漫兴九首》)、“接天莲叶无穷碧”(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留得枯荷听雨声”(李商隐《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由此看来,终荷花之一生,荷叶都是为之增姿,不可或缺的。苏轼深知此理,才用擎雨无盖表明荷败净尽,真可谓曲笔传神。同样,菊之所以被誉为霜下之杰,不仅因为它蕊寒香冷,姿怀贞秀,还因为它有挺拔劲节的枝干。花残了,杖还能傲霜独立,才能充分体现它孤标傲世的品格。诗人的观察可谓细致,诗人把握事物本质的能力亦可谓强。这两句字面相对,内容相连,是谓“流水对”。“已无”、“犹有”,一气呵成,写出二花之异。可是,不论是先谢还是后凋,它们毕竟都过时了,不得不退出竞争,让位于生机盎然的初冬骄子──橙和橘。至此,诗人才满怀喜悦地提醒人们:请记住,一年中最美好的风光还是在“青黄杂糅,文章烂兮”(屈原《橘颂》)的初冬时节。这里橙橘并提,实则偏重于橘。从屈原的《橘颂》到张九龄的《感遇(江南有丹橘)》,橘树一直是诗人歌颂的“嘉树”,橘实则“可以荐嘉客”。橘树那“经冬犹绿林”、“自有岁寒心”的坚贞节操,岂止荷、菊不如,直欲与松柏媲美了。“菊残犹有傲霜枝”,后来就有人借用它比喻坚贞不屈的人。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曾将此诗与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一诗相提并论。两诗虽构思和描写手法相似,艺术工力悉敌,内容却以苏诗为胜。这是因为,韩诗虽也含有一定哲理,却仍只是一首单纯的写景诗;苏诗则不然,它融写景、咏物、赞人于一体,借物喻人,赞颂刘景文的品格和节操。韩诗所赞乃人人心目中皆中皆以为好的早春;苏诗却把那些“悲秋伤春”的诗人眼中最为萧条的初冬写得富有生意和诗意,于此也可见他旷达开朗、不同寻常的性情和胸襟。真是浅语遥情,耐人寻味。苏轼这首诗虽为赠刘景文而作,所咏却是初冬景物,了无一字涉及刘氏本人的道德文章。这似乎不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实际上,作者的高明之处正在于将对刘氏品格和节操的称颂,不着痕迹地糅合在对初冬景物的描写中。因为在作者看来,一年中最美好的风光,莫过于橙黄橘绿的初冬景色。而橘树和松柏一样,是最足以代表人的高尚品格和坚贞的节操。因此如果以情韵与理趣来看,苏诗却似略胜一筹于韩诗。
樽前拟把归期说
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
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阳花
始共春风容易别作品赏析【注释】:
这首词开端的“樽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两句,是对眼前情事的直接叙写,同时在其遣辞造句的选择与结构之间,词中又显示出了一种独具的意境。“樽前”,原该是何等欢乐的场合,“春容”又该是何等美丽的人物,而在“樽前”所要述说的却是指向离别的“归期”,于是“樽前”的欢乐与“春容”的美丽,乃一变而为伤心的“惨咽”了。在这种转变与对比之中,隐然见出欧公对美好事物之爱赏与对人世无常之悲慨二种情绪以及两相对比之中所形成的一种张力。
在“归期说”之前,所用的乃是“拟把”两个字;而在“春容”、“惨咽”之前,所用的则是“欲语”两个字。此词表面虽似乎是重复,然而其间却实在含有两个不同的层次,“拟把”仍只是心中之想,而“欲语”则已是张口欲言之际。二句连言,反而更可见出对于指向离别的“归期”,有多少不忍念及和不忍道出的宛转的深情。
至于下面二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是对眼前情事的一种理念上的反省和思考,而如此也就把对于眼前一件情事的感受,推广到了对于整个人世的认知。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者,古人有云“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所以况周颐在其《蕙风词话》中就曾说过“吾观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之外,别有动吾心者在”。这正是人生之自有情痴,原不关于风月,所以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此二句虽是理念上的思索和反省,但事实上却是透过了理念才更见出深情之难解。而此种情痴则又正与首二句所写的“樽前”“欲语”的使人悲惨呜咽之离情暗相呼应。所以下片开端乃曰“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再由理念中的情痴重新返回到上片的樽前话别的情事。“离歌”自当指樽前所演唱的离别的歌曲,所谓“翻新阕”者,殆如白居易《杨柳枝》所云“古歌旧曲君休听,听取新翻杨柳枝”,与刘禹锡同题和白氏诗所云“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欧阳修《采桑子》组词前之《西湖念语》,亦云“因翻旧阕之词,写以新声之调”。盖如《阳关》旧曲,已不堪听,离歌新阕,亦“一曲能教肠寸结”也。前句“且莫”二字的劝阻之辞写得如此叮咛恳切,正足以反衬后句“肠寸结”的哀痛伤心。
末二句却突然扬起,写出了“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的遣玩的豪兴。欧阳修这一首《玉楼春》词,明明蕴含有很深重的离别的哀伤与春归的惆怅,然而他却偏偏在结尾写出了如此豪宕的句子。
在这二句中,他不仅要把“洛城花”完全“看尽”,表现了一种遣玩的意兴,而且他所用的“直须”和“始共”等口吻也极为豪宕有力。然而“洛城花”却毕竟有“尽”,“春风”也毕竟要“别”,因此在豪宕之中又实在隐含了沉重的悲慨。所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论及欧词此数句时,乃谓其“于豪放之中有沉着之致,所以尤高”。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作品赏析辛弃疾词中有不少作品是描写农村生活的佳作,其中,有风景画,也有农村的风俗画。这首《清平乐·村居》就是一幅栩栩如生、有声有色的农村风俗画。刘熙载说,“词要清新”,“澹语要有味”(《艺概·词曲概》)。作者的此作正具有“澹语清新”、诗情画意的特点。它表现在描写手法、结构和构思三个方面。在描写手法上,这首词,没有一句使用浓笔艳墨,只是用纯粹的白描手法,描绘了农村一个五口之家的环境和生活画面。作者能够把这家老小的不同面貌和情态,描写得维妙维肖,活灵活现,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如若不是大手笔,是难能达到此等艺术意境的。上阕头两句,写这个五口之家,有一所矮小的茅草房屋、紧靠着房屋有一条流水淙淙、清澈照人的小溪。溪边长满了碧绿的青草。在这里,作者只用了淡淡的两笔,就把由茅屋、小溪、青草组成的清新秀丽的环境勾画出来了。不难看出,这两句在全首词中,还兼有点明环境和地点的使命。三四两句,描写了一对满头白发的翁媪,亲热地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的优闲自得的画面,这几句尽管写得很平淡,但是,它却把一对白发翁媪,乘着酒意,彼此“媚好”,亲密无间,那种和协、温暖、惬意的老年夫妻的幸福生活,形象地再现出来了。这就是无奇之中的奇妙之笔。当然,这里并不仅仅是限于这对翁媪的生活,它概括了农村普遍的老年夫妻生活乐趣,是有一定的典型意义。“吴音”,指吴地的地方话。作者写这首词时,是在江西上饶,此地,春秋时代属于吴国。“媪”,是对老年妇女的代称。下阕四句,采用白描手法,直书其事,和盘托出三个儿子的不同形象。大儿子是家中的主要劳力,担负着溪东豆地里锄草的重担。二儿子年纪尚小,只能做占铺助劳动,所以在家里编织鸡笼。三儿子不懂世事,只知任意地调皮玩耍,看他躺卧在溪边剥莲蓬吃的神态,即可知晓。这几句虽然极为通俗易懂,但却刻画出鲜明的人物形象,描绘出耐人寻味的意境。尤其是小儿无拘无束地剥莲蓬吃的那种天真活泼的神情状貌,饶有情趣,栩栩如生,可谓是神来之笔。“无赖”,谓顽皮,是爱称,并无贬意。“卧”字的用得极妙它把小儿天真、活泼、顽皮的劲儿,和盘托出,跃然纸上,比“坐”“躺”“趴”等用得更妙。所谓一字千金,即是说使用一字,恰到好处,就能给全句或全词增辉。这里的“卧”字正是如此。在艺术结构上,全词紧紧围绕着小溪,布置画面,展开人物的活动。从词的意境来看,茅檐是靠近小溪的。另外,“溪上青青草”“大儿锄豆溪东”“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四句,连用了三个“溪”字,使得画面的布局紧凑。所以,“溪”字的使用,在全词结构上起着关键作用。在写景方面,茅檐、小溪、青草,这本来是农村中司空见惯的东西,然而作者把它们组合在一个画面里,却显得格外清新优美。在写人方面,翁媪饮酒聊天,大儿锄草,中儿编鸡笼,小儿卧剥莲蓬。通过这样简单的情节安排,就把一片生机勃勃和平宁静、朴素安适的农村生活,真实地反映出来了,给人一种诗情画意,清新悦目的感觉,这样的构思巧妙、新颖,色彩和谐、鲜明,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从作者对农村清新秀丽、朴素雅静的环境描写,对翁媪及其三子形象的刻画,表现出词人喜爱农村和平宁静的生活。这首词,是作者晚年遭受议和派排斥和打击,志不得伸,归隐上饶地区闲居农村时写的,词作描写农村和平宁静、朴素安适的生活,并不能说是作者对现实的粉饰。从作者一生始终关心宋朝恢复大业来看,他向往这样的农村生活,因而会更加激起他抗击金兵、收复中原、统一祖国的爱国热忱。就当时的情况来说,在远离抗金前线的村庄,这种和平宁静的生活,也是存在的,此作并非是作者主观想象的产物,而是现实生活的反映。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
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注释】:
原序: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
①作于淳熙六年(1179)三月,时稼轩正奉命由湖北转运副使改调湖南转运副使。同僚设宴饯行,作此词。淳熙己亥:即宋孝宗淳熙六年。漕:漕司,宋时称主管漕运的转运使。同官:同僚。王正之:王正己字正之,稼轩的友人和同僚。小山亭:在湖北转运使官署内。貌伤春宫怨,实忧国愤世。词以暮春起兴,风雨伤春,实伤国势飘摇。以下惜春、留春、怨春,层层推进,步步深入。春色难驻,美人迟暮;蛛网惹絮,匪夷所思,知其不可而力挽之。下片直抒本意。“长门”五句怨极语,怨极而怒,词锋直指妒蛾眉者。结处斜阳烟柳,怨而不怒,凄婉之至。《白雨斋词话》:“词意殊怨,然姿态飞动,极沉郁顿挫之致。”细味之,外柔内刚,刚柔相济。
②“更能消”两句:叹残春难承风雨,喻国势风雨飘摇,岌岌可危。消:经得住。
③“惜春”两句:写“落红无数”的伤春之感,而以“怕花开早”的惜春心理作衬托。
④“春且住”两句:听说芳草已迷春的归路,劝春暂留。见说道:听说是。
⑤“怨春”四句:怨春无言自去,惟有画檐蛛网留得少些春色。此喻关心国事者,人少势孤。或谓蛛网惹絮喻小人误国。算:算将起来。画檐:雕花或有画饰的屋檐。尽日:整日。惹飞絮:沾惹柳絮,以柳絮象征春色。
⑥“长门”五句:谓遭人嫉妒,势难再度邀宠。喻小人弄权,复国大业难成。据《昭明文选·长门赋序》,陈皇后失宠于汉武帝,幽居长门宫,闻司马相如善文,以千金请作《长门赋》。武帝读后感悟,陈皇后由是再度承宠。按:《长门赋》实非司马相如所作,史传也不载陈皇后复得亲幸事。稼轩不过借以抒怀。蛾眉:形容女子眉如飞蛾触须,代指美人。此承上指陈皇后,实喻爱国志士。
⑦“君莫舞”两句:申斥善妒者休得意忘形,须知玉环、飞燕亦难免归于尘土。玉环:唐玄宗宠妃杨贵妃的小字,后死于马嵬兵变。飞燕:汉成帝宠爱的皇后,姓赵。失宠后废为庶人,自杀身死。
⑧“闲愁”四句:言莫登高楼,残春落日徒自令人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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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辛弃疾四十岁时,也就是宋孝宗淳熙六年(1179年)暮春写的词。辛弃疾自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渡淮水投奔南宋,十七年中,他的抗击金军、恢复中原的主张,始终没有被南宋朝廷所采纳。自己抗金杀敌收拾山河的志向也无法实现,只是作一些远离战事的闲职,这一次,又是被从荆湖北路转运副使任上调到荆湖南路继续当运副使。转运使亦称漕司,是主要掌管一路财赋的官职,对辛弃疾来说,当然不能尽快施展他的才能和抱负。何况如今是调往距离前线更远的湖南去,更加使他失望。他知道朝廷实无北上雄心。当同僚置酒为他饯行的时候,他写了这首词,抒发胸中的郁闷和感慨。
上片主要抒发作者惜春之情。
上片起句“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说如今已是暮春天气,禁不起再有几番风雨,春便要真的去了。“惜春长怕花开早”二句,揭示自己惜春的心理活动:由于怕春去花落,他甚至于害怕春天的花开得太早,这是对惜春心理的深入一层的描写。“春且住”三句,对于正将离开的“春”作者深情地,对它呼喊:春啊,你且止步吧,听说芳草已经长满到天涯海角,遮断了你的归去之路!但是春不答话,依旧悄悄地溜走了。“怨春不语”,无可奈何的怅惘作者无法留住春天,倒还是那檐下的蜘蛛,勤勤恳恳地,一天到晚不停地抽丝网,去粘惹住那象征残春景象的杨柳飞花。如此,在作者看来,似乎这殷勤的昆虫比自己更有收获,其情亦太可悯了。
下片一开始就用汉武帝陈皇后失宠的典故,来喻指自己的失意。自“长门事”至“脉脉此情谁诉”一段文字,说明自古便有娥眉见妒的先例。陈皇后因招入妒忌而被打入冷宫——长门宫。后来她拿出黄金,买得司马相如的一篇《长门赋》。希望用它来打动汉武帝的心。但是她所期待的“佳期”却迟迟未到。这种复杂痛苦的心情,对什么人去诉说呢?“君莫舞”二句的“舞”字,因高兴而得意,忘形的样子。“君”,是指那些妒忌别人进谗言取得宠幸的人。意思是说: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你没见杨玉环和赵飞燕后来不是都死于非命吗?“皆尘土”,是用《赵飞燕外传》附《伶玄自叙》中的语意。伶玄妾樊通德能讲赵飞燕姊妹故事,伶玄对她说:“斯人俱灰灭矣,当时疲精力驰骛嗜欲蛊惑之事,宁知终归荒田野草乎!”“闲愁最苦”三句是结句。闲愁,作者指自己精神上的不可倾诉的郁闷。危栏,是高处的栏干。后三句是说不要用凭高望远的方法来排消郁闷,因为那快要落山的斜阳,正照着被暮霭笼罩着的杨柳,远远望去,一片迷蒙。这样的暮景,会使人见景伤情,更加悲伤。
这首词上片主要写春意阑珊,下片主要写美人迟暮。有些选本以为这首词是作者借春意阑珊来衬托自己的哀怨。这恐怕理解得还不够准确。这首词中当然有作者个人遭遇的感慨,但“春将逝更多的是他对南宋朝廷暗淡前途的担忧。作者一生忧国忧民,这里也是把个人感慨纳入国事之中。春意阑珊,实兼指国势如春一样一日日渐衰,并非象一般词人作品中常常出现的绮怨和闲愁。
上片第二句“匆匆春又归去”的“春”字,当是这首词中的“词眼”。接下去作者以春去作为这首词的主题和总线,精密地安排上、下片的内容把他心中感慨心绪曲折地表达出来。他写“风雨”,写“落红”,写“草迷归路”,⋯⋯对照当时的政治现实,金军多次进犯,南宋朝廷在外交、军事各方面都遭到了失败,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而朝政昏暗,奸侫当权,蔽塞贤路,志士无路请缨,上述春事阑珊的诸种描写件件都是喻指时政且无一不贴切?蜘蛛是微小的动物,它为了要挽留春光,施展出全部力量。在“画檐蛛网”句上,加“算只有殷勤”一句,意义更加突出。作者实有意自拟为蜘蛛。尤其是“殷勤”二字,突出地表达作者对国家的耿耿忠心。这里作者表达了虽然位微权轻,但为报图,仍然“殷勤”而为。
上片以写惜春为主。下片则都是写古代的历史事实。两者看起来好象不相关联,其实不然,作者用古代宫中几个女子的事迹,来比自己的遭遇,进一步抒发其“蛾眉见妒”的感慨。这不只是个人仕途得失。
更重要的是志士仁人都如“娥眉见妒”关系到宋室兴衰的前途,它和春去的主题并未脱节,而是相辅相成的。作者在过片处推开来写,在艺术技巧上说,正起峰断云连的作用。
下片的结句甩开咏史,又回到写景抒怀上来。“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二句,以景语作结,含有不尽的韵味。除此之外,这两句结语还有以下的作用:
第一,刻画出暮春景色的特点。李清照曾用“绿肥红瘦”四字刻画它的特色,“红瘦”,是说花谢;“绿肥”,是说树荫浓密。辛弃疾在这首词里,他不说斜阳正照在花枝上,却说正照在烟柳上,这是从另一角度描暮春景色写有着与绿肥红瘦不同的意味。而且“烟柳断肠”,还和上片的“落红无数”、春意阑珊相呼应。如果说,上片的“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开篇,那么下片的“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结尾。两相对映,显得结构严密,章法井然。
第二“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是暮色苍茫中的景象。这是作者在词的结尾处饱含韵味的一笔,旨在点出南宋朝廷日薄西山、前途暗淡的趋势也抒发自己尚未见用的郁闷。这和这首词春去的主题紧密相联的。宋人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说:“辛幼安晚春词:‘更能消几番风雨’云云,词意殊怨。‘斜阳烟柳’之句,其与‘未须愁日暮,天际乍轻阴’者异矣。⋯⋯闻寿皇(指宋孝宗)见此词颇不悦。”可见这首词流露出来的对国事、对朝廷的耽忧怨望之情是何等强烈感人。
辛弃疾另一首代表作《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是抒发作者对抗战的理想与向往。和这首《摸鱼儿》比较,两者内容相似,而在表现手法上,又有区别。《破阵子》比较显,《摸儿》比较隐;《破阵子》比较直,《摸鱼儿》比较曲。《摸鱼儿》的表现手法,比较接近婉约派。它完全运用比、兴的手法来表达词的内容。但在读这首《摸鱼儿》时,感觉到在那一层婉约含蓄之外,有一股沉郁之情,这就是辛弃疾学蜘蛛那样,为国家殷勤织网的一颗耿耿忠心,以及对国势的担忧。似乎可以用“肝肠似火,色貌如花”八个字,来作为这首词的评语。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欣赏这首词,我们似乎可以这样说:品读辛弃疾的词,可从词中品出更有韵味的戏剧来,虽然在写词中,恰如其分地引入戏剧性场景并非辛弃疾发明,但是在他手上得到了发扬光大,在他的词中,这种情况十分常见。这是值得肯定的。“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通篇“醉”字出现了三次。难道词人真成了沉湎醉乡的“高阳酒徒”么?否。盖因其力主抗金而不为南宋统治者所用,只好借酒消愁,免得老是犯愁。说没工夫发愁,是反话,骨子里是说愁太多了,要愁也愁不完。“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才叙饮酒,又说读书,并非醉后说话无条理。这两句是“醉话”。“醉话”不等于胡言乱语。它是词人的愤激之言。《孟子·尽心下》:“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本意是说古书上的话难免有与事实不符的地方,未可全信。辛弃疾翻用此语,话中含有另一层意思:古书上尽管有许多“至理名言”,现在却行不通,因此信它不如不信。以上种种,如直说出来,则不过慨叹“世道日非”而已。但词人曲笔达意,正话反说,便有咀嚼不尽之味。下片写出了一个戏剧性的场面。词人“昨夜松边醉倒”,居然跟松树说起话来。他问松树:“我醉得怎样了?”看见松枝摇动,只当是松树要扶他起来,便用手推开松树,并厉声喝道:“去!”醉憨神态,活灵活现。词人性格之倔强,亦表露无遗。在当时的现实生活里,醉昏了头的不是词人,而是南宋小朝廷中那些纸醉金迷的昏君佞臣。哪怕词人真醉倒了,也仍然挣扎着自己站起来,相比之下,小朝廷的那些软骨头们是多么的渺小和卑劣。辛弃疾的这首小词,粗看,正如标题所示,是一时即兴之作。但如果再往里仔细一看,那么会发现作者是在借诙谐幽默之笔达发泄内心的不平。如再深入研究,我们还可洞察到作者是由于社会现实的黑暗而忧心忡忡,满腹牢骚和委屈,不便明说而又不能不说,所以,只好借用这种方式,来畅快淋漓地渲泄他的真情实感。此词上片词人说忙着喝酒,醉里贪欢。可是用了一个“且”字,就从字里行间流露出这“欢笑”比“痛哭”还要悲哀:词人是无法排解内心的苦闷和忧愁,姑且想借酒醉后的笑闹来忘却忧愁。这样,把词人内心的极度忧愁深刻地反映了出来,比用山高水长来形容愁显得更深切,更形象,更可信。接着两句进一步抒写愤激的情绪。孟子曾说过书上的话不能完全相信。而词人却说,最近领悟到古人书中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如果相信了它,自己便是全错了。表面上好像是否定一切古书。其实这只是词人发泄对现实的不满情绪而故意说的偏激话,是针对南宋朝廷中颠倒是非的状况而说的。辛弃疾主张抗战,反对投降,要求统一祖国,反对分裂,这些本来都是古书中说的正义事业和至理名言,可是被南宋朝廷中的当权派说得全无是处,这恰恰说明古书上的道理现在都行不通了。词人借醉后狂言,很清醒地从反面指出了南宋统治者完全违背了古圣贤的教训。下片则完全是描绘一次醉态。先交代一句:时间发生在“昨夜”,地点是在“松边”。这次醉后竟与松树对话,问松树自己醉得如何,这是醉态之一。以松树为友,可见知音极少。自己醉后摇晃,却以为松树摆动;明明是自己扶着松树站起来,却说松树要扶他,这是醉态之二。最后是用手推开松树,命令它走开。表现独立不倚的倔强性格,这是醉态之三。这些醉态写得非常逼真,可谓惟妙惟肖。但这不拘形迹的醉态,实际上也都是表现对当时现实的一种反抗。下片仅仅二十五字,构成了剧本的片段:有对话,有动作,有神情,又有性格的刻画,内容之丰富乃小令中少见。“以手推松曰去”乃用散文句法入词,是辛弃疾豪放诗风的特色之一。此词题目曰“遣兴”,也说明这是抒写情怀,词中曲折地表达了自己的思想情绪。全词语言明白如话,文字生动活泼,表现手法新颖奇崛,体现了辛弃疾晚年清丽淡雅的词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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