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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江南腊尽 [宋] 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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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腊尽,早梅花开后,分付新春与垂柳。细腰肢自有入格风永丰坊流,仍更是、骨体清英雅秀。永丰坊那畔,尽日无人,金丝谁见弄晴昼?断肠是飞絮时,绿叶成阴,无个事、一成消瘦。又莫是东风逐君来,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这首词通篇咏柳,借柳喻人,以含蓄婉曲的手法和饱含感情的笔调,借娜娜多姿、落寞失时的垂柳,流露了作者对姿丽命蹇、才高数奇的女性深切的同情与赞美。上片写柳的体态标格和风韵之美。起拍说腊尽梅凋,既点明节令,且借宾唤主,由冬梅引出春柳。以“新春”紧承“腊尽”,写腊月已尽,新春来临,早梅开过,杨柳萌发。柳丝弄碧,是春意繁闹的表征,故说“分付新春与垂柳”。“分付”,交付之意,着“分付”一词,仿佛春的活力、光彩、妖娆,均凝集于垂柳一身,从而突出了柳的形象。以赞美柳的体态柳枝婀娜,别有一种风流,使人想到少女的细腰。杜甫《绝句漫兴》早有“隔户杨柳弱袅袅,恰如十五女儿腰”之句。东坡正是抓住了这一特点,称颂她有合格入流的独特风韵,并进而用“清英秀雅”四字来品评其骨相。这就写出了垂柳的清高、英隽、雅洁、秀丽,见出她与浓艳富丽的浮花浪蕊迥然不同。作者把握住垂柳的姿质特色,从她的体态美,进而刻画了她的品格美。下片转入对垂柳不幸遭遇的感叹。换头三句,写垂柳境况清寂、丽姿无主。长安永丰坊多柳,生永丰园一角的垂柳,尽管明媚春光中修饰姿容,分外妖娆,怎奈无人一顾。”断肠“四句,紧承上文,写垂柳的凄苦身世,说:一到晚春,绿叶虽繁,柳絮飘零,她更将百无聊赖,必然日益瘦削、玉肌消减了。煞拍三句,展望前景,愈感茫然。只有东风的吹拂,足可消愁释怨,使蛾眉般的弯弯柳叶,得以应时舒展。全章用象征法写柳,词人笔下那婀娜多姿、落寞失意的垂柳,宛然是骨相清雅、姿丽命蹇的佳人。词中句句写垂柳,却句句是写佳人。读罢全词,一位品格清淑而命运多舛的少女形象栩栩如生地呈现读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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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 送钱穆父 [宋] 苏轼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尊前通:樽)【注释】:

这首词是宋哲宗元祐六年春苏轼知杭州时,为送别自越州(今浙江绍兴)北徙途经杭州的老友钱穆父(名勰)而作。全词一改以往送别诗词缠绵感伤、哀怨愁苦或慷慨悲凉的格调,创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议论风生,直抒性情,写得既有情韵,又富理趣,充分体现了作者旷达洒脱的个性风貌。词人对老友的眷眷惜别之情,写得深沉细腻,婉转回互,一波三折,动人心弦。

词的上片写与友人久别重逢。元祐初年,苏轼在朝为起居舍人,钱穆父为中书舍人,气类相善,友谊甚笃。元祐三年穆父出知越州,都门帐饮时,苏轼曾赋诗赠别。岁月如流,此次在杭州重聚,已是别后的第三个年头了。三年来,穆父奔走于京城、吴越之间,此次又远赴瀛州,真可谓“天涯踏尽红尘”。分别虽久,可情谊弥坚,相见欢笑,犹如春日之和煦。更为可喜的是友人与自己都能以道自守,保持耿介风节,借用白居易《赠元稹》诗句来说,即“无波古井水,有节秋竹竿”。作者认为,穆父出守越州,同自己一样,是由于在朝好议论政事,为言官所攻。

以上数句,先从时间着笔,回忆前番离别,再就空间落墨,概述仕宦生涯,接下来抒发作者对仕宦失意、久处逆境所持的达观态度,并用对偶连喻的句式,通过对友人纯一道心、保持名节的赞颂,表明了自己淡泊的心境和坚贞的操守。词的上片既是对友人辅君治国、坚持操守的安慰和支持,也是词人半生经历、松柏节操的自我写照,是词人的自勉自励,寓有强烈的身世之感。明写主,暗寓客;以主慰客,客与主同,表现出作者与友人肝胆相照,志同道合。

词的下片切入正题,写月夜送别友人。“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一句,描绘出一种凄清幽冷的氛围,渲染了作者与友人分别时抑郁无欢的心情。

“樽前不用翠眉颦”一句,由哀愁转为旷达、豪迈,说离宴中歌舞相伴的歌妓用不着为离愁别恨而哀怨。这一句,其用意一是不要增加行者与送者临歧的悲感,二是世间离别本也是常事,则亦不用哀愁。这二者似乎有矛盾,实则可以统一在强抑悲怀、勉为达观这一点上,这符合苏轼在宦途多故之后锻炼出来的思想性格。词末二句言何必为暂时离别伤情,其实人生如寄,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又何必计较眼前聚散和江南江北呢?词的结尾,以对友人的慰勉和开释胸怀总收全词,既动之以情,又揭示出得失两忘、万物齐一的人生态度。

苏轼一生虽积极入世,具有鲜明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张,但另一方面又受老庄及佛家思想影响颇深,每当官场失意、处境艰难时,他总能“游于物之外”,“无所往而不乐”,以一种恬淡自安、闲雅自适的态度来应对外界的纷纷扰扰,表现出超然物外、随遇而安的旷达、洒脱情怀。这首送别词中的“一笑作春温”、“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等句,是苏轼这种豪放性格、达观态度的集中体现。

然而在这些旷达之语的背后,仍能体察出词人对仕宦浮沉的淡淡惆怅,以及对身世飘零的深沉慨叹。

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 [宋] 苏轼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注释】:

这首词作于神宗元丰五年,即东坡黄州之贬的第三年。全词风格清旷而飘逸,写作者深秋之夜在东坡雪堂开怀畅饮,醉后返归临皋住所的情景,表现了词人退避社会、厌弃世间的人生理想、生活态度和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

上片首句“夜饮东坡醒复醉”,一开始就点明了夜饮的地点和醉酒的程度。醉而复醒,醒而复醉,当他回临皋寓所时,自然很晚了。“归来仿佛三更”,“仿佛”二字,传神地画出了词人醉眼朦胧的情态。

这开头两句,先一个“醒复醉”,再一个“仿佛”,就把他纵饮的豪兴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接着,下面三句,写词人已到寓所、在家门口停留下来的情景:“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走笔至此,一个风神潇洒的人物形象,一位襟怀旷达、遗世独立的“幽人”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其间浸润的,是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一种超旷的精神世界,一种独特的个性和真情。

上片以动衬静,以有声衬无声,通过写家僮鼻息如雷和作者谛听江声,衬托出夜静人寂的境界,从而烘托出历尽宦海浮沉的词人心事之浩茫和心情之孤寂,使人遐思联翩,从而为下片当中作者的人生反思作好了铺垫。

下片一开始,词人便慨然长叹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奇峰突起的深沉喟叹,既直抒胸臆又充满哲理意味,是全词枢纽。

以上两句精粹议论,化用庄子“汝身非汝有也”、“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之言,以一种透彻了悟的哲理思辨,发出了对整个存在、宇宙、人生、社会的怀疑、厌倦、无所希冀、无所寄托的深沉喟叹。这两句,既饱含哲理又一任情性,表达出一种无法解脱而又要求解脱的人生困惑与感伤,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词人静夜沉思,豁然有悟,既然自己无法掌握命运,就当全身免祸。顾盼眼前江上景致,是“夜阑风静縠纹平”,心与景会,神与物游,为如此静谧美好的大自然深深陶醉了。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产生脱离现实社会的浪漫主义的遐想,唱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他要趁此良辰美景,驾一叶扁舟,随波流逝,任意东西,他要将自己的有限生命融化在无限的大自然之中。

“夜阑风静彀纹平”,表面上看来只是一般写景的句子,其实不是纯粹写景,而是词人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相契合的产物。它引发出作者心灵痛苦的解脱和心灵矛盾的超越,象征着词人追求的宁静安谧的理想境界,接以“小舟”两句,自是顺理成章。苏东坡政治上受到沉重打击之后,思想几度变化,由入世转向出世,追求一种精神自由、合乎自然的人生理想。

在他复杂的人生观中,由于杂有某些老庄思想,因而在痛苦的逆境中形成了旷达不羁的性格。“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这余韵深长的歇拍,表达出词人潇洒如仙的旷达襟怀,是他不满世俗、向往自由的心声。

宋人笔记中传说,苏轼作了上词之后,“挂冠服江边,拏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则子瞻鼻鼾如雷,犹未兴也”,根本未去“江海寄余生”。这则传说,生动地反映了苏轼求超脱而未能的人生遭际。

浣溪沙 [宋] 苏轼


西塞山边白鹭飞。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鳜鱼肥。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作品赏析上片写黄州、黄石一带山光水色和田园风味。三幅画面组缀成色彩斑斓的乡村长卷。“西塞山”配上“白鹭飞”,“桃花流水”配上“鳜鱼肥”,“散花洲”配上“片帆微”。这就是从船行的角度自右至左依次排列为山—水—洲的画卷。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青、蓝、绿配上白、白、白,即青山、蓝水、绿洲配上白鹭、白鱼、白帆,构成一种素雅恬淡的田园生活图,这是长江中游黄州、黄石一带特有的田园春光。下片写效法张志和,追求“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渔樵杂处”(《答李端叔书》)的超然自由的隐士生活。“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勾画出了一个典型的渔翁形象。“斜风细雨不须归”,描绘着“一蓑烟雨任平生”乐而忘归的田园生活情调。下片还是采用“青”(箬笠)、“绿”(蓑衣)与白(雨)的色调相配,烘托出了苏轼此时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全词虽属隐括词,但写出了新意。所表现的不是一般自然景物,而是黄州、黄石特有的自然风光。所表现的不是一般的隐士生活情调,而是属于苏轼此时此地特有的幽居生活乐趣。全词的辞句与韵律十分和谐,演唱起来,声情并茂,富有音乐感。

花影 [宋] 苏轼


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刚被太阳收拾去,却教明月送将来。作品赏析这是一首咏物诗,诗人借吟咏花影,抒发了自己想要有所作为,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全诗自始至终着眼于一个“变”字,写光的变化,写花影的变化,传达出诗人内心的感情变化。花影重重“上瑶台”,这是写影的动,隐含着光的动。为什么是“上”,而不是“下”,因为红日逐渐西沉了。几度呼唤儿童,却“扫不开”花影,写影的不动,间接地表现了光的不动,光不动影亦不动,所以凭你横扫竖扫总是“扫不开”的。太阳落山,花影刚刚被“收”拾去,月亮又将它“送”过来了,这一“收”一“送”是写光的变化,由此引出一“去”一“来”影的变化。花影本是静态的,诗人抓住了光与影的相互关系,着力表现了花影动与静,去与来的变化,从而使诗作具有了起伏跌宕的动态美。花影本来很美,诗人却“几度呼童”去“扫”,原来诗人是用讽喻的手法,将重重叠叠的花影比作朝廷中盘踞高位的小人,正直的朝臣无论怎样努力,也把他们清除不掉,去了一批,又上来一批。“上瑶台”写花影移动,已含有鄙视花影之意;“扫不开”写花影难除,更明现憎恶花影之情,比喻正直之臣屡次上书揭露也无济于事,小人暂时会销声匿迹,但最终仍然会出现在政治舞台上。“收拾去”写太阳刚落,花影消失,大有庆幸之感;“送将来”写明月东升,花影再现,又发无奈之叹。诗中暗喻小人高位,拂之不去。太阳落犹神宗崩,小人俱贬谪,明月升指改朝换代,小人不穷。诗人巧妙将自己内心的感情变化寓于花影的变化之中,使诗作具有言近旨远,意在言外的含蓄美。全诗构思巧妙含蓄,比喻新颖贴切,语言也通俗易懂。

临江仙·樱桃落尽春归去 [唐] 李煜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简析:
此词是李煜在凉城被围中所作.开宝七年(974)十月,宋兵攻金陵,次年十一月城破.词当作于开宝八年(975)初夏.全词意境,皆从”恨”字生出:围城危急,无力抵御缅怀往事,触目伤情.开头”樱桃”二句,以初夏”樱桃落尽”的典型景物寓危亡之痛.此时甚感宗庙难保,樱桃难献,而又随春而归去”落尽”,伤痛良深.”蝶翻”句以粉蝶无知,回翔取乐,反衬并加深悔恨心情.”子规”句,加深了亡国之预感.句中”小楼西”的西字,不是简单的表方位,而是宋兵自西而来,故予以特别关注.”玉钩罗幕”,点明以上见闻是从小楼窗口所及.倚窗销愁,,愁偏侵袭,望幕烟之低垂,对长空而惆怅,为国势朝不保夕而自伤.过片写内景,时间自暮入夜.”别巷”句写街巷人散初夜寂寥的景况,渲染环境气氛.”望残”句,刻画出凄然欲绝的惆怅之人面对”烟草低迷”的寂寥天的形象.接写室内的炉香悠闲缭绕着带有”凤凰儿”文的衾枕,却见她空持罗带的愁容.江山如此危殆,美人如此憔悴,凄惨,怎能不”回首恨依依”!结句点出一”恨”字,回贯全篇.全词所发之亡国哀怨,深切感人!
此词上片写繁华下片写亡国,由建国写到亡国,极盛转而极衰,极喜而后极悲,中间用"几曾","一旦"二词贯穿转折,转的不露痕迹,却有千钧之力.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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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的上片主要是写主人公独处伤怀,春怨无归的怅恨、无奈之情。首句由写景入,点明时间、环境,先营造出了一种春尽无归的氛围,暗示着主人公伤春怀忧的情势,也昭示出全词的主旨和思路。“蝶翻”句是反写,眼中所见之活泼欢快,更映衬出主人公内心的孤苦无奈。三句“子规啼月小楼西”,有听觉,有视觉,而且点明时间已是夜半之后,主人公却依旧难以入眠,显见是愁思纷扰,怨恨满心。虽然樱桃、蝴蝶、杜鹃等都是春夏之交的景物,但其中恐怕亦另有深意。有人说,“樱桃落尽”和“子规啼月”都是用典,意寓为:“用樱桃难献宗庙、杜宇(子规)失国的两个典故,写伤逝之情、亡国的预感,用心良深。”(蒲仁、梅龙《南唐二主词全集》)。分析起来,不失其理。李煜这位南唐后主尽管做得很不称职,但国势危亡、百姓罹难这样的大事他还是心中有数的,只是己无大计、士无良策,虽然终日忧思,但却无可奈何,所以在这里以典喻今,以思妇喻忧恨,当是不可免的。想必当此围城之时能作此春怨词,思妇的哀怨和他本人的愁苦相通是更主要的原因。接下来二句写内景,时空的转移依然无法抹去思妇的感伤,所以惆怅不尽,眼中的一切都有了难遣的情怀。
词的下片起首即是“寂寥”,承上片而来,一腔心事虽未直言而出,但孤苦伶仃之意已跃然纸上。望穿秋水,望断云桥,“望残烟草低迷”,具体、形象、生动,把前句的“寂寥”赋予了更鲜活的内容。“炉香”句是写暗夜空室的实景,由外转内,由远及近,这一转眼本身就说明了主人公的情迷意乱。而室内的景色还比“门巷”更“寂寥”,“闲袅”衬“空持”,一个孤苦无依、忧思无解的形象已呼之欲出。全词最后一句当是词眼,一个“恨”倒贯全篇,其中是否有李煜于亡国之忧中“回首”自己、检讨往昔的寓意,亦未可知。
全词写景徐徐道来,写情却有突兀之语,全词意境皆由“恨”生,并由“恨”止。在写法上是虚实相生、内外结合,时空转换自然、顺畅,笔意灵活,喻象空泛,直抒胸臆却不失含蓄,柔声轻诉却极其哀婉动人,正如陈廷焯《别调集》中所云:“低回留恋,宛转可怜,伤心语,不忍卒读。”

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 [唐] 韦庄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

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

肠。【注释】

①游人:这里指飘泊江南的人,即作者自谓。合:应当。

②垆边人:这里指当垆卖酒的女子。

③皓腕:洁白的手腕。

④须:必定。断肠:形容非常伤心。

【评解】

这首词描写了江南水乡的风光美和人物美,表现了诗人对江南水乡的依恋之情,也

抒发了诗人飘泊难归的愁苦之感。

写得情真意切,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在谋篇布局上,上片开首两句与结拍两句

抒情,中间四句写景、写人。纯用白描写法,清新明丽,真切可感;起结四句虽直抒胸

臆,却又婉转含蓄,饶有韵致。

【集评】

张惠言《词选》:此章述蜀人功留之辞,江南即指蜀。中原沸乱,故曰:“还乡须

断肠。”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端己奉使入蜀,蜀王羁留之,重其才,举以为相,

欲归不得,不胜恋阙之思。此《菩萨菩》词,乃隐寓留蜀之感。“江南好”指蜀中而言。

皓腕相招,喻蜀主縻以好爵;还乡断肠,言中原板荡,阻其归路。“未老莫还乡”句犹

冀老年归去。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写江南之佳丽,但有思归之意。起两句,自为呼应。

人人既尽说江南之好,劝我久住,我亦可以老于此间也。“只合”二字,无限凄怆,意

谓天下丧乱,游人飘泊,虽有乡不得还,虽有家不得归,惟有羁滞江南,以待终老。

“春水”两句,极写江南景色之丽。“垆边”两句,极写江南人物之美。皆从一己之经

历,证明江南果然是好也。“未老”句陡转,谓江南纵好,我仍思还乡,但今日若还乡,

目击离乱,只令人断肠,故惟有暂不还乡,以待时定。情意宛转,哀伤之至。

栩庄《栩庄漫记》:端己此首自是佳词,其妙处如芙蓉出水,自然秀丽。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风流自赏,决绝语,正是凄楚语。

饮中八仙歌 [唐] 杜甫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世贤。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辨惊四筵。作品赏析注:有版本是“李白一斗诗百篇”。《饮中八仙歌》是一首别具一格,富有特色的“肖像诗”。八个酒仙是同时代的人,又都在长安生活过,在嗜酒、豪放、旷达这些方面彼此相似。诗人以洗炼的语言,人物速写的笔法,将他们写进一首诗里,构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群像图。八仙中首先出现的是贺知章。他是其中资格最老、年事最高的一个。在长安,他曾“解金龟换酒为乐”(李白《对酒忆贺监序》)。诗中说他喝醉酒后,骑马的姿态就象乘船那样摇来晃去,醉眼朦胧,眼花缭乱,跌进井里竟会在井里熟睡不醒。相传“阮咸尝醉,骑马倾欹,人曰:‘箇老子如乘船游波浪中’”(明王嗣奭《杜臆》卷一)。杜甫活用这一典故,用夸张手法描摹贺知章酒后骑马的醉态与醉意,弥漫着一种谐谑滑稽与欢快的情调,维妙维肖地表现了他旷达纵逸的性格特征。其次出现的人物是汝阳王李琎。他是唐玄宗的侄子,宠极一时,所谓“主恩视遇频”,“倍比骨肉亲”(杜甫《赠太子太师汝阳郡王琎》),因此,他敢于饮酒三斗才上朝拜见天子。他的嗜酒心理也与众不同,路上看到?车(即酒车)竟然流起口水来,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封地迁到酒泉(今属甘肃)去。相传那里“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故名酒泉”(见《三秦记》)。唐代,皇亲国戚,贵族勋臣有资格袭领封地,因此,八人中只有李琎才会勾起“移封”的念头,其他人是不会这样想入非非的。诗人就抓着李琎出身皇族这一特点,细腻地描摹他的享乐心理与醉态,下笔真实而有分寸。接着出现的是李琎之。他于天宝元年,代牛仙客为左丞相,雅好宾客,夜则燕赏,饮酒日费万钱,豪饮的酒量有如鲸鱼吞吐百川之水,一语点出他的豪华奢侈。然而好景不长,开宝五载適之为李林甫排挤,罢相后,在家与亲友会饮,虽酒兴未减,却不免牢骚满腹,赋诗道:“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旧唐书·李琎之传》)“衔杯乐圣称避贤”即化用李琎之诗句。“乐圣”即喜喝清酒,“避贤”,即不喝浊酒。结合他罢相的事实看,“避贤”语意双关,有讽刺李林甫的意味。这里抓住权位的得失这一个重要方面刻画人物性格,精心描绘李琎之的肖像,含有深刻的政治内容,很耐人寻味。三个显贵人物展现后,跟着出现的是两个潇洒的名士崔宗之和苏晋。崔宗之,是一个倜傥洒脱,少年英俊的风流人物。他豪饮时,高举酒杯,用白眼仰望青天,睥睨一切,旁若无人。喝醉后,宛如玉树迎风摇曳,不能自持。杜甫用“玉树临风”形容宗之的俊美丰姿和潇洒醉态,很有韵味。接着写苏晋。司马迁写《史记》擅长以矛盾冲突的情节来表现人物的思想性格。杜甫也善于抓住矛盾的行为描写人物的性格特征。苏晋一面耽禅,长期斋戒,一面又嗜饮,经常醉酒,处于“斋”与“醉”的矛盾斗争中,但结果往往是“酒”战胜“佛”,所以他就只好“醉中爱逃禅”了。短短两句诗,幽默地表现了苏晋嗜酒而得意忘形,放纵而无所顾忌的性格特点。以上五个次要人物展现后,中心人物隆重出场了。诗酒同李白结了不解之缘,李白自己也说过“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襄阳歌》),“兴酣落笔摇五岳”(《江上吟》)。杜甫描写李白的几句诗,浮雕般地突出了李白的嗜好和诗才。李白嗜酒,醉中往往在“长安市上酒家眠”,习以为常,不足为奇。“天子呼来不上船”这一句,顿时使李白的形象变得高大奇伟了。李白醉后,更加豪气纵横,狂放不羁,即使天子召见,也不是那么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而是自豪地大声呼喊:“臣是酒中仙!”强烈地表现出李白不畏权贵的性格。“天子呼来不上船”,虽未必是事实,却非常符合李白的思想性格,因而具有高度的艺术真实性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杜甫是李白的知友,他把握李白思想性格的本质方面并加以浪漫主义的夸张,将李白塑造成这样一个桀骜不驯,豪放纵逸,傲视封建王侯的艺术形象。这肖像,神采奕奕,形神兼备,焕发着美的理想光辉,令人难忘。这正是千百年来人民所喜爱的富有浪漫色彩的李白形象。另一个和李白比肩出现的重要人物是张旭。他“善草书,好酒,每醉后,号呼狂走,索笔挥洒,变化无穷,若有神助”(《杜臆》卷一)。当时人称“草圣”。张旭三杯酒醉后,豪情奔放,绝妙的草书就会从他笔下流出。他无视权贵的威严,在显赫的王公大人面前,脱下帽子,露出头顶,奋笔疾书,自由挥洒,笔走龙蛇,字迹如云烟般舒卷自如。“脱帽露顶王公前”,这是何等的倨傲不恭,不拘礼仪!它酣畅地表现了张旭狂放不羁,傲世独立的性格特征。歌中殿后的人物是焦遂。袁郊在《甘泽谣》中称焦遂为布衣,可见他是个平民。焦遂喝酒五斗后方有醉意,那时他更显得神情卓异,高谈阔论,滔滔不绝,惊动了席间在座的人。诗里刻画焦遂的性格特征,集中在渲染他的卓越见识和论辩口才,用笔精确、谨严。《八仙歌》的情调幽默谐谑,色彩明丽,旋律轻快,情绪欢乐。在音韵上,一韵到底,一气呵成,是一首严密完整的歌行。在结构上,每个人物自成一章,八个人物主次分明,每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多样而又统一,构成一个整体,彼此衬托映照,有如一座群体圆雕,艺术上确有独创性。正如王嗣奭所说:“此创格,前无所因。”它在古典诗歌中确是别开生面之作。(何国治)-------------------------【黄鹤注】蔡兴宗《年谱》云天宝五载,而梁权道编在天宝十三载。按史:汝阳王天宝九载已薨,贺知章天宝三载、李适之天宝五载、苏晋开元二十二年,并已殁。此诗当是天宝间追忆旧事而赋之,未详何年。【钱笺】《新书》云:白与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酒中八仙人,此因杜诗附会耳。且既云天宝初供奉,又云与苏晋同游,何自相矛盾也?蔡梦弼曰:按范传正《李白新墓碑》:在长安时,时人以公及贺监、汝阳王、崔宗之、裴周南等八人为酒中八仙。公此篇无裴,岂范别有稽耶?知章骑马似乘船①,眼花落井水底眠②。(此极摹贺公狂态。骑马若船,言醉中自得。眼花落井,言醉后忘躯。吴人善乘舟,故以比乘马)。①《旧唐书》:贺知章,会稽永兴人,自号四明狂客,又称秘书外监。醉后属辞,动成卷轴,文不加点,咸有可观。天宝三载,上疏请度为道士,还乡里,《越绝书》:“夫越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②【钱笺】眼花落井,如安眠于井底,乃极状其醉态。胡夏客谓落井水眠,当是贺监实事,或偶然失足所致。吴均《杂句》:“梦中难言见,终成乱眼花。”张华诗:“三雅来何迟,耳热眼中花。”《抱朴子》:“余从祖仙公,每大醉,辄入深渊之底,一日许乃出。”此条伪苏注所引阮咸、王祥事,俱系妄撰,今削去。汝阳三斗始朝天①,道逢麴车口流涎②,恨不移封向酒泉③。(三斗朝天,醉后入朝也。见麴流涎、欲向酒泉,甚言汝阳之好酒。)①《旧书》:让皇帝长子琎封汝阳郡王,与贺知章、褚庭海为诗酒之交。《抱朴子》:“管辂倾酒三斗,而清辩绮粲。”②汉乐府《妇病行》:“道逢亲交。”魏文帝《与吴质书》:葡萄酿以为酒,甘于麴糵,道之已流■咽唾。■,同涎。陆机诗:“目苦浊镜口流涎。”③《三秦记》:酒泉郡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故名酒泉。《拾遗记》:羌人姚馥嗜酒,群辈呼力渴羌,晋武帝擢为朝歌宰。辞曰:“请辞朝歌之县,长充养马为役,时赐美酒以乐余年。”帝曰:“朝歌,纣之旧都,地有酒池,使老羌不复呼渴。”对曰:“老羌渐染王化,若欢酒池之役,更为殷纣之民。”帝大悦,即迁酒泉太守。此条伪苏注所引北齐王询及汉郭弘事,亦系妄撰,师氏又造为旧史拾遗之说,并无根据。左相日兴费万钱①,饮如长鲸吸百川②,衔杯乐圣称避贤③。(费万钱,言其豪侈。吸百川,状其纵饮。乐圣避贤,即述适之诗中语。)①《旧书》:李适之雅好宾友,饮酒一斗不乱,夜则燕赏,昼决公务。天宝元年,代牛仙客为左丞相,与李林甫争权不叶。五载,罢知政事,守太子少保。与亲知欢会,赋诗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七月,贬宜春太守,仰药而卒。黄希曰:日费万钱,饷客之用皆出于此是也。师氏谓:唐时酒价每斗三百钱,以万钱计之,当饮三石三斗有余,误矣。据本传,但云一斗不乱耳。《晋书》:“何曾日食万钱,犹言无下箸处。”②左思《吴都赋》:“长鲸吞航,修鲵吐浪。”木华《海赋》:“鱼则横海之鲸,突兀孤游,噏波则洪踧蹜,吹潦则百川倒流。”③刘伶《酒德颂》:“衔杯漱醪。”《魏志》: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浊者为贤人。《世说》:简文曰:“请避贤路。”宗之萧洒美少年①,举觞白眼望青天②,皎如玉树临风前③。(宗之萧洒,丰姿超逸。白眼望天,席前傲岸之状。玉树临风,醉后摇曳之态。)①《旧书》:崔宗之,日用之子,袭封齐国公。《李白传》:侍御史崔宗之,谪官金陵,与白诗酒倡和。《北山移文》:“萧洒出尘之想。”阮藉诗:“朝为美少年。”②《列子》:“景公举觞自罚。”《晋书》:阮籍任情不羁,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列子》:“至人者上阚青天。”③《甘泉赋》:“翠玉树之青葱。”《世说》:毛曾与夏侯玄共坐,时人谓兼葭倚玉树。苏晋长斋绣佛前①,醉中往往爱逃禅。(持斋而仍好饮,晋非真禅,直逃禅耳。逃禅,犹云逃墨、逃杨,是逃而出,非逃而入,《杜臆》云:醉酒而悸其教,故曰逃禅。后人以学佛者为逃禅,误矣。)①《新唐书》:苏晋,珦之子。数岁知为文,房颖叔、王绍宗叹曰:“后来之王粲也。”举进士,先天中为中书舍人。玄宗监国,所下制命多晋及贾曾稿定。屡献说言,天子嘉允。历户、吏二部侍郎,终太子庶子。《续晋阳秋》:谢敷崇信释氏,以长斋供养为业。徐陵《双林寺碑》:“绝粒长斋。”《广弘明集》:宋刘义隆时,灵鹫寺有群燕共衔绣像委之堂内。据此则绣佛之制久矣。此条师氏谓晋得胡僧所绣弥勒佛事,亦属伪撰。李白一斗诗百篇①,长安市上酒家眠②。天子呼来不上船③。自称臣是酒中仙④。(斗酒百篇,言白之兴豪而才敏。吴论:当时沉香亭之召,正眠酒家,白莲池之召,扶以登舟,此两述其事。酒中仙,兼述其语。)①《新唐书》:李白,兴圣皇帝九世孙。天宝初,至长安,往见贺知章。知章见其文曰:“子谪仙人也。”言于玄宗,召见金銮殿,奏颂一篇。帝赐食,亲为调羹,有诏供奉翰林。白犹与饮徒醉于市,帝坐沉香亭子,欲得白为乐章。召人,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颒面,稍解,援笔成文,婉丽精切。帝爱其才,数宴见。范传正《李白新墓碑》:玄宗泛白莲池,公不在宴。皇欢既洽,召公作序。时公已被酒翰苑中,命高将军扶以登舟。《史记·淳于髡传》:“臣饮一斗亦醉。”《墨子》:周公朝读百篇。②《晋书》:颜延之为始安郡,与渊明二万钱,悉送酒家。③【钱笺】被酒不能上船,故须扶掖登舟,非竟不上船也。旧注以船为衣领,不上船是披襟见帝,大谬。王浚表:“先臣一日上其船。”④王绩《醉乡记》:“中国以为酒仙。”张旭三杯草圣传①,脱帽露顶王公前②,挥毫落纸如云烟③。(旭书为人传颂,故以草圣比之。脱帽露顶,醉时豪放之状。落纸云烟,得意疾书之兴。)①《旧书》:吴郡张旭善草书,好酒,每醉后,号呼狂走,索笔挥洒,变化无穷,若有神功。《国史补》:旭饮酒辄草书,挥笔而大叫,以头搵水墨中而书之,醒后自视,以为神异。《金壶记》:旭官右率府长史。《汉书》:朱博案上不过三杯。王愔《文章志》:后汉张芝好草书,学崔杜之法,韦仲将谓之草圣。②《古乐府》:“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后汉·西域传》:莫不露顶肘行。李颀赠旭诗:“露顶据胡床,长叫三五声。”③高允《征士颂》:“挥毫颂德。”宗钦《赠高允》诗:“弹毫珠零,落纸锦粲。”潘岳《杨荆州诔》:“翰动若飞,落纸如云。”高彪诗:“抗志凌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①,高谈雄辩惊四筵②。(谈论惊筵,得于醉后,见遂之卓然特异,非沉湎于醉乡者,此诗参差多寡,句数不齐,但首尾中腰,各用两句,前后或三或四,间错成文,极变化而仍有条理。)①袁郊《甘泽谣》:陶岘,开元中家于昆山,自制三舟,客有前进士孟彦深、进士孟云卿、布衣焦遂,各置仆妾,共载游山水。《滑稽传》:淳于髡曰:“朋友交游,私情相语,饮不过五六斗,竟醉矣。”《汉·元帝纪》:“卓然可观。”②庾信诗:“高谭变白马,雄辩塞飞狐。”谢瞻诗:“四筵沾芳醴。”此条师氏所引口吃之说,亦属妄撰。蔡绦《西清诗话》:此歌眠字、天字再押,前字三押,古未见其体。叔父叔度云:歌分八篇,人人各异,虽重押韵无害,亦周诗分章之意也。唐汝询曰:柏梁诗,人各说一句,八仙歌,人各记一章,特变其体耳,重韵何害。王嗣奭《杜臆》曰:此系创格,前古无所因,后人不能学。描写八公,各极生平醉趣,而都带仙气。或两句,或三句、四句,如云在睛空,卷舒自如,亦诗中之仙也。吴见思曰:此诗一人一段,或短或长,似铭似赞,合之共为一篇,分之各成一章,诚创格也。旧刻《分类千家注》多载伪苏注,大概以杜句为主,添设首尾,假托古人,初无其事。蔡傅卿编年千家本削去,最快。前辈如邵二泉、焦弱侯,多为伪注所惑。后来《五车韵瑞》遂引作实事。张迩可《会粹》又本《韵瑞》,且于附会古人处妄添某史,可谓巧于缘饰矣。近日吴门所刻《庾开府文集》亦误引伪注,沿讹不觉,亟当正之。此篇所引伪苏注数条,概从芟却,不使惑人。《容斋随笔》曰:此诗乐圣避贤,乃引李适之诗语。别本误以“避贤”为“世贤”,绝无意义。“世”字又犯太宗御讳。《秦州雨晴》诗云:“天永秋云薄,从西万里风。”谓秋天辽永,风从万里而来,可谓广大。而集中作“天水”,此乃秦州郡名。若用入此篇,其思致浅矣。《和李表丈早春作》云:“力疾坐清晓,来诗悲早春。”正答其意,而集中作来时,殊失所谓和篇本旨。-----------仇兆鳌《杜诗详注》-----------

蝶恋花·春景 [宋] 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注释】
①“天涯”句:指芳草长到天边。
【评解】
苏轼的词,以豪放著称。这首《蝶恋花》,代表了他词作清新婉约的一面,表现诗
人创作上的多方面才能。这首词借惜春伤情,抒写诗人远行途中的失意心境。上片惜春,
下片抒写诗人的感伤。面对残红退尽,春意阑珊的景色,诗人惋惜韶光流逝,感慨宦海
沉浮,把自己的身世之感注到词中。艺术构思新颖,使寻常景物含有深意,别有一种耐
人玩味的情韵。
【集评】
王士祯《花草蒙拾》:“枝上柳绵”,恐屯田(柳永)缘情绮靡,未必能过。孰谓
东坡但解作“大江东去”。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絮飞花落,每易伤春,此独作旷达语。下阕墙内外
之人,干卿底事,殆偶闻秋千笑语,发此妙想,多情而实无情,是色是空,公其有悟耶?
唐圭璋等《唐宋词选注》:本词是消春之作。不过,作者还借“何处无芳草(知音)”
以自慰自勉。“多情却被无情恼”,也不仅仅局限于对“佳人”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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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豪放派著称的苏轼,也常有清新婉丽之作,这首《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就是这么一首杰作。
“花褪残红青杏小”,既写了衰亡,也写了新生,残红褪尽,青杏初生,这本是自然界的新陈代谢,但让人感到几分悲凉。睹暮春景色,而抒伤春之情,是古诗词中常有之意,但东坡却从中超脱了。“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作者把视线离开枝头,移向广阔的空间,心情也随之轩敝。燕子飞舞,绿水环抱着村上人家。春意盎然,一扫起句的悲凉。用别人常用的意象和流利的音律把伤春与旷达两种对立的心境化而为一,恐怕只有东坡可以从容为之。“燕子飞时”化用晏殊的“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点明时间是立春后的第五个戊日,与前后所写景色相符合。
“枝上柳绵吹又少”,与起句“花褪残红青杏小”,本应同属一组,写枝上柳絮已被吹得越来越少。
但作者没有接连描写,用“燕子”二句穿插,在伤感的调子中注入疏朗的气氛。絮飞花落,最易撩人愁绪。
这一“又”字,表明词人看絮飞花落,非止一次。伤春之感,惜春之情,见于言外。这是道地的婉约风格。
相传苏轼谪居惠州时曾命妾妇朝云歌此词。朝云歌喉将啭,却已泪满衣襟。
“墙里秋千墙外道”,自然是指上面所说的那个“绿水人家”。由于绿水之内,环以高墙,所以墙外行人只能听到墙内荡秋千人的笑声,却见不到芳踪,所以说,“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不难想象,此刻发出笑声的佳人正在欢快地荡着秋千。这里用的是隐显手法。作者只写佳人的笑声,而把佳人的容貌与动作,则全部隐藏起来,让读者随行人一起去想象,想象一个墙里少女荡秋千的欢乐场面。可以说,一堵围墙,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青春的美,也挡不住人们对青春美的向往。这种写法,可谓绝顶高明,用“隐”来激发想象,从而拓展了“显”的意境。同样是写女性,苏东坡一洗“花间派”的“绮怨”之风,情景生动而不流于艳,感情真率而不落于轻,难能可贵。
从“墙里秋千墙外道”直至结尾,词意流走,一气呵成。修辞上用的是“顶真格”,即过片第二句的句首“墙外”,紧接第一句句末的“墙外道”,第四句句首的“笑”,紧接前一句句末的“笑”,滚滚向前,不可遏止。按词律,《蝶恋花》本为双叠,上下阕各四仄韵,字数相同,节奏相等。东坡此词,前后感情色彩不同节奏有异,实是作者文思畅达,信笔直书,突破了词律。
这首词上下句之间、上下阕之间,往往体现出种种错综复杂的矛盾。例如上片结尾二句,“枝上柳绵吹又少”,感情低沉;“天涯何处无芳草”,强自振奋。这情与情的矛盾是因在现实中,词人屡遭迁谪,这里反映出思想与现实的矛盾。上片侧重哀情,下片侧重欢乐,这也是情与情的矛盾。而“多情却被无情恼”,不仅写出了情与情的矛盾,也写出了情与理的矛盾。佳人洒下一片笑声,杳然而去;行人凝望秋千,空自多情。词人虽然写的是情,但其中也渗透着人生哲理。
在江南暮春的景色中,作者借墙里、墙外、佳人、行人一个无情,一个多情的故事,寄寓了他的忧愤之情,也蕴含了他充满矛盾的人生悖论的思索。

题西林壁 [宋] 苏轼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由黄州贬赴汝州任团练副使时经过九江,游览庐山。瑰丽的山水触发逸兴壮思,于是写下了若干首庐山记游诗。《题西林壁》是游观庐山后的总结,它描写庐山变化多姿的面貌,并借景说理,指出观察问题应客观全面,如果主观片面,就得不出正确的结论。开头两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实写游山所见。庐山是座丘壑纵横、峰峦起伏的大山,游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物也各不相同。这两句概括而形象地写出了移步换形、千姿万态的庐山风景。后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即景说理,谈游山的体会。为什么不能辨认庐山的真实面目呢?因为身在庐山之中,视野为庐山的峰峦所局限,看到的只是庐山的一峰一岭一丘一壑,局部而已,这必然带有片面性。游山所见如此,观察世上事物也常如此。这两句诗有着丰富的内涵,它启迪我们认识为人处事的一个哲理——由于人们所处的地位不同,看问题的出发点不同,对客观事物的认识难免有一定的片面性;要认识事物的真相与全貌,必须超越狭小的范围,摆脱主观成见。这是一首哲理诗,但诗人不是抽象地发议论,而是紧紧扣住游山谈出自己独特的感受,借助庐山的形象,用通俗的语言深入浅出地表达哲理,故而亲切自然,耐人寻味。在众多的歌咏庐山的作品中,苏轼的西林寺题壁诗与李白《望庐山瀑布》同样著名。但两首诗的艺术构思却大不一样:李白通过香炉峰瀑布一处景色的描写,烘托庐山的磅礴气势,激发人们对祖国山河的热爱;苏轼则没有描写具体景特,而是概括抒写浏览庐山的总印象,从中揭发一种生活哲理来启发读者的思考和领悟。这首绝句的长处不在于形象或感情,而在于富有理趣。面对雄伟壮丽的庐山,诗人不胜感叹地说:从正面看庐山,它是一道横长的山岭;从侧面看庐山,它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你再从不同距离、不同高度去看吧,呈现在你眼前的庐山,都是各种互不相同的形象。我们为什么不能确切完整地把握庐山的真实面貌呢?只因为人在此山里面,眼界受到局限的缘故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难道诗人所说的只是看山,所指的只是庐山一座山吗?普天下山山岭岭,哪一座不是看山角度不同,山势互不一样?宇宙间事事物物,又何尝不是立脚之点有别,观察结果各殊呢!对于一切事情,如果隐在它的圈子里面,就会不见全局,不明真相;只有客观地研究它的各个方面,才能取得正确的认识。这就是一句格言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诗写得巧妙别致,深入浅出,充满智慧,我们读过以后,仿佛自己也聪明了一些。这是一首诗中有画的写景诗,又是一首哲理诗,哲理蕴含在对庐山景色的描绘之中。元丰七年(1084)春末夏初,苏轼畅游庐山十余日,被庐山雄奇秀丽的景色所吸引。因此,他挥毫写下十余首赞美庐山的诗,这是其中的一首。前两句描述了庐山不同的形态变化。庐山横看绵延逶迤,崇山峻岭郁郁葱葱连环不绝;侧看则峰峦起伏,奇峰突起,耸入云端。从远处和近处不同的方位看庐山,所看到的山色和气势又中不相同。后两句写出了作者深思后的感悟:之所以从不同的方位看庐山,会有不同的印象,原来是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也就是说,只有远离庐山,跳出庐山的遮蔽,才能全面把握庐山的真正仪态。这两句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哲理,并成为人们广为传诵的警句。位于江西省北部,耸立于长江南岸、鄱阳湖之滨的庐山,自古有“匡庐奇秀甲天下”的美称。这里不仅冈峦环列,山峰多达九十余座,而且长年云雾缭绕,烟雨弥漫。她那瞬息万变、瑰丽奇迷的山色,为历代文人骚客讴歌不已。唐朝诗人钱起这样写道:咫尺愁风雨,匡庐不可登。只疑云雾里,犹有六朝僧。庐山的风雨云雾使诗人感到惊异骇怪。庐山如此神奇莫测,似乎在于云烟雾霭的作用。然而北宋大诗人苏轼却以他独特的感受,翻出新的意境,这便是脍炙人口的《题西林壁》。这首诗,是苏轼在元丰七年(1084年)四月,与友人参寥同游庐山的西林寺时的作品。其实,十几天前他刚入庐山的时候,曾写过一首五言小诗:“青山若无素,偃蹇不相亲。要识庐山面,他年是故人。”他很风趣地说,第一次见到庐山,好象遇到一位高傲的陌生人;要想和他混熟,今后就得常来常往。于是他“往来山南北十余日”最后写出这篇歌咏庐山的名篇。在这里,诗人透过云雾的迷纱打算直接体认庐山本体。你看,他从横里看观察,所得到的印象是道道山岭;再从侧面端详,则是座座奇峰。无论是从远处望,近处看,还是高处俯视,低处仰观,所见景象全然不同。然而苏轼并没有象其他诗人那样仅仅止于惊叹和迷惘,而是进一步地思索:人们所看到的万千异态毕竟是局部景致,而并非庐山的本来面目。原因就在于游人未能超然庐山之外统观全貌,一味山间留连,“见木不见林”,自然难见其本象。结尾二句,奇思妙发,整个意境浑然托出,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回味经验、驰骋想象的空间。难道仅仅是游历山水才有这种理性认识吗?小而言之,我们研讨某个问题时,不是也有因为钻牛角尖而陷入困境的吗?我们从事某项工作时,不是有时也由于纠缠一些枝节而难以自拔吗?大而言之,人们在认识客观世界时,不是常常也有限于某一局部或某一方面的偏见而未能着眼于全局,把握不住客观事物本质吗?……这一切不都是由于当事者“身在此山中”,因而“不得庐山真面目”的结果吗?这种种人生境遇与游人看山不得其法何其相似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首小诗激起人们多少回味和深思!所以,《题西林壁》不单单是诗人歌咏庐山的奇景伟观,同时也是苏轼以哲人的眼光从中得出的真理性的认识。由于这种认识是深刻的,是符合客观规律的,所以诗中除了有谷峰的奇秀形象给人以美感之外,又有深永的哲理启人心智。因此,这首小诗格外来得含蓄蕴藉,思致渺远,使人百读不厌。这首诗寓意十分深刻,但所用的语言却异常浅显。深入浅出,这正是苏轼的一种语言特色。苏轼写诗,全无雕琢习气。诗人所追求的是用一种质朴无华、条畅流利的语言表现一种清新的、前人未曾道的意境;而这意境又是不时闪烁着荧荧的哲理之光。从这首诗来看,语言的表述是简明的,而其内涵却是丰富的。也就是说,诗语的本身是形象性和逻辑性的高度统一。诗人在四句诗中,概括地描绘了庐山的形象的特征,同时又准确地指出看山不得要领的道理。鲜明的感性与明晰的理性交织一起,互为因果,诗的形象因此升华为理性王国里的典型,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千百次的把后两句当作哲理的警句的原因。如果说宋以前的诗歌传统是以言志、言情为特点的话,那么到了宋朝尤其是苏轼,则出现了以言理为特色的新诗风。这种诗风是宋人在唐诗之后另辟的一条蹊径,用苏轼的话来说,便是“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形成这类诗的特点是:语浅意深,因物寓理,寄至味于淡泊。《题西林壁》就是这样的一首好诗。

和董传留别 [宋] 苏轼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

囊空不办寻春马,眼乱行看择婿车。

得意犹堪夸世俗,诏黄新湿字如鸦。【簡析】《和董傳留別》蘇軾寫於從鳳翔回到長安時,蘇軾在鳳翔,董傳曾與蘇軾相從,董傳當時很貧困。

【注釋簡析】

麤繒:粗絲綁髮,粗布披身。

裹:經歷。

生涯:人生的境遇過程。

腹有:胸有,比喻學於成。

氣:表於外的精神氣色。

華:豐盈而實美。

老儒:博學而年長的學者。如:博學老儒。

瓠業:詩經小雅的篇名。共四章。根據詩序:瓠葉,大夫刺幽王也。或以為燕飲之詩。首章二句為:幡幡瓠葉,采之亨之。

舉子:被舉應試的士子。

槐花:豆科植物槐sophorajaponical.的干燥花及花蕾。夏季花开放或花蕾形成时采收,及时干燥,除去枝、梗及杂质。前者习称“槐花”,后者习称“槐米”。

囊空不辦:引用《南史‧虞玩之傳》「玩之為少府,猶躡屐造席。高帝取屐親視之,訛黑斜銳,瓚斷以芒接之。問曰:『卿此屐已幾載?』玩之曰:『初釋褐拜征北行佐買之,著已三十年,貧士竟不辦易。』引用孟郊詩而不直接引用其詩語,而引用其「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之詩意,但轉化為「尋春馬」;引用虞玩之因貧困而舊屐著三十年不辦易的事典,而轉化為「囊空不辦」,引用二個典故融合為一句,語多轉折。

囊空:口袋裡空空的,比喻沒有錢。

擇婿車:此指官賈家之千金美女。官賈富家之千女所座之馬車,遊街以示擇佳婿,古有擇婿樓。

世俗:社會上流傳的風俗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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