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过后西湖好,
狼藉残红,飞絮濛濛,
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
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注释】
①群芳过后:百花凋谢。西湖:指颍州(今安徽省阜阳市)西湖。
②狼籍:散乱的样子。残红:落花。
③春空:春去后的空虚寂寞。
【评解】
这是词人晚年退居颍州时写的十首《采桑子》中的第四首,抒写了作者寄情湖山的
情怀。虽写残春景色,却无伤春之感,而是以疏淡轻快的笔墨描绘了颍州西湖的暮春景
色,创造出一种清幽静谧的艺术境界。而词人的安闲自适,也就在这种境界中自然地表
现出来。情景交融,真切动人。词中很少修饰,特别是前后两结,纯用白描,却颇耐寻
味。
【集评】
刘永济《词论》:小令尤以结语取重,必通首蓄意、蓄势,于结句得之,自然有神
韵。如永叔《采桑子》前结“垂柳阑干尽日风”,后结“双燕归来细雨中”,神味至永,
盖芳歇红残,人去春空,皆喧极归寂之语,而此二句则至寂之境,一路说来,便觉至寂
之中,真味无穷,辞意高绝。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上片言游冶之盛,下片言人去之静。
通篇于景中见情,文字极疏隽。风光之好,太守之适,并可想象而知也。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西湖在宋时,极游观之盛。此词独写静境,别有意
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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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是作者颖州西湖组词《采桑子》十首中的第四首。词中描写了颖州西湖暮春时节静谧清疏洒的风姿。作者以诗为词,将西湖清空幽寂的春末境界表现得优美可爱,体现了对大自然和现实人生的无限热爱和眷恋。
上片描写群芳凋谢后西湖的恬静清幽之美。首句是全词的纲领,由此引出“群芳过后”的西湖景象,及词人从中领悟到的“好”的意味。“狼藉”、“飞絮”二句写落红零乱满地、翠柳柔条斜拂于春风中的姿态。以上数句,通过落花、飞絮、垂柳等意象,描摹出一幅清疏淡远的暮春图景。
下片“笙歌散尽”,虚写出过去湖上游乐的盛况;“游人去始觉春空”,点明从上面三句景象所产生的感觉,道出了作者的复杂微妙的心境。“始觉”是顿悟之辞,这两句是从繁华喧闹消失后清醒过来的感觉,繁华喧闹消失,既觉有所失的空虚,又觉获得宁静的畅适。首句说的“好”即是从这后一种感觉产生,只有基于这种心理感觉,才可解释认为“狼藉残红”三句所写景象的“好”之所在。
最后二句,写室内景,以人物动态描写与自然景物映衬相结合,表达出作者恬适淡泊的胸襟。末两句是倒装,本是开帘待燕,“双燕归来”才“垂下帘拢”。结句“双燕归来细雨中”,意蕴含蓄委婉,以细雨衬托春空之后的清寂气氛,又以双燕飞归制造出轻灵、欢娱的意境。
这首词通篇写景,不带明显的主观感情色彩,却从字里行间婉曲地显露出作者的旷达胸怀和恬淡心境。
作者写西湖美景,动静交错,以动显静,意脉贯串,层次井然,显示出不凡的艺术功力。
西湖花时过后,群芳凋零,残红狼藉。常人对此,当觉索然无味,而作者却面对这种“匆匆春又去”的衰残景象,不但不感伤,反而在孤寂清冷中体味出安宁静谧的美趣。这种春空之后的闲淡胸怀,这种别具一格的审美感受,正是此词有异于一般咏春词的独到之处。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作品赏析【注释】:
这首词是作者晚年《采桑子》组词中的一首。它以轻松淡雅的笔调,描写泛舟颖州(今安徽阜阳)西湖时所见的美丽景色。全词色调清丽,风格娟秀,充满诗情画意,读来清新可喜。
词的上片,轻舟短棹,一开头就给人以悠然自在的愉快感觉。以下数句展开了一幅美丽的西湖春景:不仅是“春草碧色,春水渌波”,跟绵长的堤影掩映着,看到的是一幅淡远的画面;而且在短棹轻纵的过程里,随船所向,都会听到柔和的笙箫,隐隐地在春风中吹送。这些乐曲处处随着词人的船,仿佛是为着词人而歌唱。廖廖数笔,就营造出一片安谧、恬静的气氛。下片着重描写湖上行舟、波平如镜的景色。前三句以静写动,写风平浪静时水面晶莹澄澈,如同琉璃,平滑似镜,游人不觉船移,只是看到船浆轻划,水上形成细小的波纹时,方感船身滑动。结句以动衬静,写涟漪微动难免惊动沙滩上的水鸟,使之掠过湖岸飞去,而西湖却愈显其幽静。此句与王维笔下的“空山不见人,但闻鸟鸣声”意境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首词如同一幅清丽活泼、空灵淡远的风景画,美不胜收,清新可爱,令人留连忘返,从中足见欧公乃词坛写景高手。
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
雨也萧萧,
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
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作品赏析至喜欢《采桑子》的灵动婉转,就算撇开词,单是“采桑子”三个字就有烟雨江南的清新和妩媚,能够让人嗅见春意。
“采桑”与“采莲”是属于江南的两首田园曲,采桑由春天开始至夏季结束,采莲由夏季开始。交相绵延。江南的蚕坊,惊蛰的时候被春雷震醒,立即就有乌黑的幼蚕用小嘴咬破茧的韧膜,大片蠕动在嫩绿的桑叶上,彻夜进食。彻夜发出沙沙的嚼食声,一时耳错会以为如窗外下雨。三月采桑的季节,在乡下,会看见采桑女子携篮挎筐,在雨后的桑园里采摘桑叶。常见有胆大幼童盘踞在树上,摘下满襟的桑葚,吃得满嘴乌青。欢欣愉悦。桑树虽叫人想起衣食的艰难,却显蕴劳作的丰美。
花间、北宋以来,词谱“采桑子”上下片的第三句,原不必重叠上句。自从李清照“添字采桑子”创出叠句的变体,令人惊艳之后,后世不少词人也摹拟李清照的形式,将原本不须叠句的上下片第三句重叠前句。节拍复沓,如此可增添舒徐动听的效果与情韵。小令也有折复叠嶂的效果——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凄清。点滴凄清,愁损离人,不惯起来听。
——李清照《添字采桑子》
这是李清照的愁苦,因为有过“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快乐日子,有过“被翻红浪”的恩爱缠绵,后来的孤苦就更难捱。今昔对比凄苦也更强烈。容若也一样,有过神仙美眷的日子,孑然一身的时候就格外无法忍受寂寞。这两首《采桑子》心境肖似,在叠句的形式上,容若效易安体,而他善用寻常口语填词、不事雕饰的特质,又与易安隐相呼应。
此阕《采桑子》抒思情,无一字绮词艳语,而当中哀艳凄婉处又动人心魄,明说是“瘦尽灯花又一宵”然而憔悴零落的又何止是灯花而已?
不是不知何事萦怀抱,而是知道也无能为力。解得开的就不叫心结,放得下的又怎会今生今世意难平?容若这样深情的男子,哀伤如雪花,漫天飞舞不加节制,悼亡之作苏子之后有纳兰,可是容若之后谁还能做悼亡的凄凉曲?嫁了这样的男人不要想着白头到老,因为情深天也妒,注定要及早谢幕留爱情佳话来让人怀念。
“乐府”本为汉代管理,祭祀、巡行、宫廷所用音乐的官署,亦称由官署采集来的民歌为乐府。后来将一切可以入乐的诗歌均称为乐府。容若词中取其广义。是谁,在夜里演奏着凄切悲凉的乐府旧曲?萧萧的风雨声与之应和,长夜消磨,不知不觉红烛燃尽,灯花如人瘦损衣带,寸寸零落。下阕紧承上阕“瘦尽灯花又一宵”,扣住彻夜未眠,近一步诉说自己百无聊赖的心绪:“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不知道何事萦绕心怀?清醒时意兴阑珊;沉醉也难掩愁情。无论是清醒或是沉醉,那个人始终忘不掉。
晏小山《鹧鸪天》词有“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的艳语,不知是何因缘,连一贯严谨的理学家程颐都拜倒其冶艳之下,极之赞许。容若此处更翻小山语意,发出疑问:“梦也何曾到谢桥?”纵能入梦,就真能如愿到访谢桥,与伊人重聚吗?相较于小山的梦魂自由不羁能踏杨花与伊人欢会的洒然,容若的孤苦凄凉斑然若现,以此句结全篇,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
我为你心思化尽,梦却无缘,到头竟似金童玉女的水流花谢两无情。
小山也做采桑子——
白莲池上当时月,今夜重圆。曲水兰船,忆伴飞琼看月眠。
黄花绿酒分携后,泪湿吟笺。旧事年年,时节南湖又采莲。
当时月下分飞处,依旧凄凉。也会思量,不道孤眠夜更长。
泪痕揾遍鸳鸯枕,重绕回廊。月上东窗,长到如今欲断肠。
——晏几道《采桑子》
小令在他的手里,似绝代的名伶一舞倾城。可是小山不同与容若。他毕生的思忆只为自己,哀悼那不待挽留就从指间飞落的年华。
容若还有一阕“采桑子”——
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
几竿修竹三更雨,叶叶萧萧。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
——《采桑子》
表达的意境和情绪和“梦也何曾到谢桥”都很接近。只是上下阕都带着浓浓秋意。这一阕语意周详,虽不似前首“谁翻乐府凄凉曲?”那样清空如话,凄凉彻骨。不过其意境萧远,用语精巧之处不逊前词,如一种思情的两种风骨,如花开两树,各有其好。此外,下阕中嘱咐秋潮带信到意中人居所的想象十分新奇可爱。
古时爱称心爱女子为谢娘,因称其居所为“谢家”、“谢家庭院”、“谢桥”等。在《饮水词》中多有引用,苏雪林据此考证容若的恋人姓谢,疑幻疑真。不管真假我个人都很喜欢“谢”这个姓,有欲言又止的款款情意。
词写得很小资,是锦衣玉食的小女子语。惟其不伤也,带些细致做工。然而毕竟还是真情感人,不是一般的小小资所能敌。竹林清雨的感受,的确与一般树木上落雨不一样。
最早看到的也是记得最熟的《采桑子》还是辛弃疾的那首“天凉好个秋”。那时候“采桑子”仿佛是个被充做男儿养的假小子,名唤做“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采桑子》
少年情怀被他一语道破。稼轩那样豪气的男人,却这样明慧,于世事总有通透的认识。豪语不让人,他作起情语来一样柔美亮烈的很,最为人传诵是那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难怪,稼轩身集词家和兵家两种角色,一生学以致用,他是真正的领军北上,抗击金人,并且还颇有战绩。“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不比文弱书生只懂得在纸上干嚎假高潮,是有真实的生活基础的。只可惜,他一人之力,阻不了南宋灭亡的颓势。因此稼轩词中也多愁,然而此愁非彼愁,可以是上达天听追问不休,亦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壮志雄心至死不熄地追寻。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楼。独倚危楼,不信人间别有愁。
君来正是眠时节,君且归休。君且归休,说与西风一任秋。
——辛弃疾《采桑子》
稼轩这种胸襟才华的男子,偏偏生在那种颓靡灰暗的年代,或许,上天属意他做一簇绝世烟花,对那个消薄的朝代做一点补偿,就像容若。
绝色男子,亦是烟花般寂寞。
(安意如)
而今才道当时错,
心绪凄迷,
红泪偷垂,
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
强说欢期,
一别如斯,
落尽梨花月又西。这阕《采桑子》所怀是人是谁,自然不会是卢氏。容若一生情事虽然不多却也不少。除却入宫的恋人,侍妾颜氏,正妻卢氏,继妻官氏,他和江南才女沈宛还有一段隐隐绰绰的轶情事。八卦一下,我觉得这首词不太像悼亡词,也不是写给官氏和颜氏的意思。当可在入宫的恋人和沈宛二人之间定夺。
上阕争议不大,总之是容若的自责自悔而已。心绪凄迷,四个字说破彼时心境。那么来看下阕:“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清宫制宫女入宫限十年,满则出宫听父母领回,自主婚嫁。期间遇到皇帝心血来潮,还有可能特赦一把,提前释放。像雍正年间,就有过放入宫的秀女回家的例子。因此与恋人作约虽然渺茫,以容若那种认死扣的性格,与她约定是有可能的。强说欢期,倒不一定是因为男人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菜地里的。爱情的誓言从来都是自觉不自觉地习惯性夸张,不这样不切实际怎么能显得爱得深情忘我呢?
容若当年在好友顾梁汾的牵引下,与沈宛相慕相识相知相亲,可惜因满汉两族不得通婚的朝廷禁令,明珠的反对而不得相守。临别时两人有约,也说得通。因此究竟这个“欢期”是在他挥别沈宛北上回京之时“强说”的?还是他与恋人分别是为了安慰对方所定的,都在两可之间。
细说这些,是为了观者更了解容若,能更准确地把握住《饮水词》的某些曲婉词意。了解一个人的经历,才能了解一个人的心思。有些事,不解前因,就是看到结果也会茫然。然而不必在这些事上一味纠缠。毕竟我们不是狗仔队,也不是考据学家。真正所在意的,不是容若的情感历程,而是他因为有情发出的感慨。能感动人的,终是那些超越自身情绪的曼妙情绪。
深隐的恋情时时萦绕于怀,流诸笔端就成了这阕哀伤凄美的怀人之作。容若毫不造作,把对爱人的一片深情以及他们被迫分离永难相见的痛苦与思念表达得淋漓尽致。平易的语言流露出的是他一贯的率真情意,容若因相思衍生的凄苦无奈。
“而今才道当时错”一句真挚袭人,是本词的“龙睛”,纳兰公子的一声叹息不知又勾得多少人心有戚戚,念念于心!容若比我们勇敢,他是纯真孩童,敢于面对自己承认错,我们狡黠地羞愧着,心里想别人帮我们承认错。
容若词中每多梨花的意象。读他的词时而梨花那种清冷的感觉,又有转过山坳处,蓦然看见一树梨花开在旷野的惊艳。然而用梨花化境并非容若独创,唐郑谷《下第退居二首》之一:“落尽梨花春又了,破篱残雨晚莺啼”宋梅尧臣在《苏幕遮》中更有:“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的清丽疏淡之句。这样说起来,好象容若很难有新的突破,很容易落入桎梏,实际上容若在对梨花意境的描摹上偏偏能够撇开前人,使原有的意境更生动深刻。他又和张爱玲一样喜欢写月,爱用“月”字,创出凄迷冷艳的意境。梨花和月若梅花惹雪,别是一种肌骨。最根本的原因是,容若用情太深,这份情超越了前辈,他对梨花就像林逋对梅花,已经不是一种物我两望的欣赏,而是物我两忘的精神寄托。
容若借“落尽梨花”暗语永难相见,人与花俱憔悴。梨花落尽既是眼前之真实春景,也是上“满眼春风”造成的恶果,是“百事非”之一例。春风虽会带来满眼春色,有时亦可吹落满树花朵。李煜名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可为明证。在感情经历容若和陆游其实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容若说:“满眼春风百事非”,陆游就叹:“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可见都是由父母或者外界的因素造成的感情缺憾。有感情的不能在一起,没有感情的一定要扯在一起,封建的家长惯会这样乱点鸳鸯谱。
风动梨花,淡烟软月中,翩翩归来的,是佳人的一点幽心,化作梨花落入你手心。一别如斯呵,常常别一次,就错了今生。
(安意如)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据苏辙原诗自注:“昔与子瞻应举,过宿县中寺舍,题老僧奉闲之壁。”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康熙十七年十月,容若扈驾北巡塞上时,在塞外看见大雪飞扬,姿态肆扬。那是北方的雪,大朵大朵,情谊厚重,从几万英尺的高空直拗地投向大地,缠绵壮烈的肆意态度,纵还未知这一片世界,能不能容身,也义无返顾。真正的美景不被勉强存留,它只于内心刹那光芒交触,完成一次深入邂逅。
每每读采桑子的下阕,我都会觉得容若还站在寒风凛冽的塞上,遥遥是万里的黄沙,雪已落满他的双肩,那双迎着雪花的眼睛,冰雪般明亮。
他伸出手去,雪花飞入手心,很快被手心的温度融化掉,成了一粒水珠。他看着那滴水,忽然明白了,雪花是矜贵冰冷的。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要沾染尘世的一星爱慕和一点点纠缠,如果承受了,就化为水来偿还告别。
他想到自己,这些年扈从皇帝四处出巡,身为乾清宫的侍卫,他算是最接近皇上的人了,人人称他受恩宠,连他的父亲也鬼迷心窍的跟着欣喜,认为他仕途大有可为。只有他自己始终落落寡欢,一个男人靠近另一个男人,允许你保护他,这就能算是了不得的恩遇吗?看着是站着的,实际上始终是跪着的。
官场的倾轧看多了,亦明白御前侍卫的荣衔只是御座前花瓶。皇帝只需要他做一个锦上添花盛世才俊的标本,为天下和满族的男子们做做样子,不需要成为一个实干家。所有的才华派不上用场,壮志蜷曲难伸。容若渐渐渐弃绝了富贵之心,登龙之意。他不爱牡丹,却迷恋雪花,因为他看出了雪花有自清冷矜贵不可轻言的好处。也忍不住黯然,雪花能如此干脆而洁烈,人却做不到,即使心上别有根芽,也必须把自己伪装成世人接受的富贵花。
唐以来世人多以牡丹海棠为富贵之花,容若却赞雪花自有风骨,别有根芽,不同与俗世繁花。这不是故作惊人语,而实在是他心性有别于众人,容若一生心境不减悲苦凄凉,可以说是事出有因,却也应了那句:“情发无端”。出身富贵事显赫卓著仕途顺利相貌清俊夫妻恩爱子嗣圆满。似乎,这个男人是上帝的宠儿,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够得到和不满足的。然而,周身的温柔富贵结果却种出一株别有根芽的“富贵花”。
容若问道:“谢娘别后谁能惜?”然而,几乎在他在塞上完成这首咏雪花的绝调的同时,他已经给出历史答案,谢娘之后,能惜雪花的还有他——纳兰容若。这是,《饮水词》名篇中的名篇。不但在《饮水词》里别具一格,就是放在历代咏物言志的佳品中,也能拔节而出。
与容若词中别的“谢娘”不同,这里的谢娘是实指东晋才女谢道韫,引的是《世说新语-言语》中谢道韫咏柳絮的故事。据载:“谢安见雪因风而起,兴起,便问子侄辈,此物何物可比之?有答之:“撒盐空中差可拟。”谢安摇头不语。谢道韫对曰:“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激赏。
我一直觉得,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固然是千古奇喻,可惜却少了个人的感情在里面。纵观她的一生,并没有这种飘零的情结,所以只是一时灵机忽现。好象一个人吟“月落乌啼霜满天”时,却没有“江枫渔火对愁眠”的真实心遇,固然精彩,但也只能说是精彩。而容若这阕《采桑子》就完全是借物言志,自说自画自我心境的真实反映。
容若爱的是冷处偏佳,是精神的至清至洁;他取的是冷月凉音相伴下的漂泊天涯,是灵魂的自由不羁。
白雪拥抱茫茫着黄沙,由碧落投身至此,做彼此最亲密的接触。天与地。瞬息无缘。人有苦,可以求天地垂怜,天地之苦,又有谁能怜惜?
也许,容若看到漫天雪花飞舞,他幻觉到灵魂羽化的样子,它们片片飞旋起落。
那一刻,他领悟自己一生的追寻。
(安意如)
清颍东流,愁目断,孤帆明灭。宦游处,青山白浪,万重千叠。孤负当年林下意,对床夜雨听萧瑟。恨此生,长向别离中,生华发。一尊酒,黄河侧。无限事,从头说。相看恍如昨,许多年月。衣上旧痕余苦泪,眉间喜气占黄色。便与君,池上觅残春,花如雪。作品赏析词的上片即景抒情,抒发了对兄弟之间长期不得相见的深深感慨和对弟弟的深切怀念,下片追忆从前,希望能有机会到京城与弟弟见上一面,并想象兄弟相会汴京的欢悦情景。第一句就说“清颍东流”,很符合他这种“、喜临水”的爱好。当时京师与颍州之间的交通,大都靠走水道。苏辙在京师任职,如果来颍州,无疑也将是泛颍水,所以说“愁目断,孤帆明灭”。“孤帆明灭”极见盼望之切。由盼望兄弟远来相聚,从而联想到自己的宦游无根,相隔千山万水,写得非常平实。“孤负当年林下语,对床夜雨听萧瑟。”苏轼与苏辙从小一同读书,形影不离。成年之后,不得已而分手仕宦四方,分手前,曾有感于韦应物的“那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诗句,相约以后早退,共享闲居之乐。苏轼任凤翔幕府时,临别赠苏辙诗曰:“夜雨何时听萧瑟。这两句充满了对官场的厌倦和对兄弟的思念之情,意境清幽而浪漫,从中可见词人内心深处的高情雅致。另外,这两句是一贯而下的,“孤负”二字一直贯到底,也照顾了上文。正因为自己宦游天涯,相隔着万重千叠的白水青山,望断孤帆明灭也终于不能相见,才辜负了当年林下归隐之约,不能对床同眠,共听萧瑟夜雨。所以上片结尾便归结为聚少离多之恨,由长恨而不觉满头白发了。这首词上片正面写系念之情,没有具体的细节描写,全是写实。而下片的“尊酒”晤谈,把臂“相看”,以至同“觅残春”,则全由具体细节编织而成,却又全是写的梦境。一半抒情,一半写实,抒情全是实情,写实却是梦境,构成了这首词的特别章法。古典诗词中写梦境的名篇很多,但大都有入梦出梦的描写,交代得很清楚,如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甚至标题中都标明是梦。但这首词写梦境,却始终未加点破。换头以后,突兀而来,仿佛苏辙真的来到了黄河之侧,怀酒清话,无限缠绵。表面上看起来不知所云,但往细处看,原来这是在写梦。梦中兄弟相见,共饮于黄河之侧,畅谈往事,互看容颜,大有杜甫《羌村三首》“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之意。但杜甫是把实境写得如梦,而东坡这里,却是把梦写得如同实境。“衣上”两句,上句是未见时相思之深,下句是写既见时衷心之喜。“添黄色”出于《玉管照神书》,这是一部谈命相术数的书,而苏轼晚年多读道书,诗词中也往往掺杂道家辞语,这里的“眉间喜气”云云即为一例。这两句一写衣上,一写眉间,充分写出了亲人相见之喜。而衣上的“旧痕”正反衬出眉间“喜气”之重,是写得浓墨重彩,非常感动人的。这首词的下片写梦境,入梦时既未说破,到结尾也不写出梦,更不点明。只由梦中相见的喜气重重而回顾上片的辜负林下,“便”字轻轻一逗,用得很好。正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辜负了当年的林下之约,现在居然在不自觉其为梦的梦境中相见了,当然要领略林下之约的情趣。于是便相携游赏,在故园的池台之上寻觅尚可追踪的“残春”。“春”而曰“残”,也很切合东坡暮年的心境。“便”,还有即便之意,在一气重更之中仍透露出一丝凄凉的况味。池上的残春已近尾声,片片飞花如雪,即便相见相携相赏,也终究是相顾两衰翁了,词境颇为萧瑟。不过,“花如雪”到底是很美的,无多的晚境更值得珍重,萧瑟而并不衰飒。这首词感情真挚动人,词人以兄弟的情谊为主线来写景抒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故而能感人肺腑,其中也夹杂着对官场的厌倦和人生不得意的感慨,是当时作者复杂心情的真实写照。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
水天清、影湛波平。
鱼翻藻鉴,鹭点烟汀。
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算当年、虚老严陵。[1]
君臣一梦,今古空名。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此词在对大自然美景的赞叹中,寄寓了因缘自适、看透名利、归真返朴的人生态度,发出了人生如梦的浩叹。此词头六句描写清澈宁静的江水之美。词人用简练的笔墨,动静结合、点面兼顾地描绘出生机盎然的江面风光,体现出作者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情趣。接下来用一个“过”字领下边的“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三句,节奏轻快,使画面飞速地流动起来,高度简练概括地记录了沿途的景色和主观的感受。沙溪,是白天之溪,清澈而见沙底;霜溪,是清晓之溪,清冷而有霜意;月溪,乃是月下之溪,是明亮的水晶世界。词人用蒙太奇手法,剪接了三个不同时辰的舟行之景。既写出了船之行程,也创造出清寒凄美的意境,由此引出一股人生的况味,为下片抒写人生感慨作了铺垫。这是词的上阕,写水;而下阕开头两句写山。作者首先由写江水之清明转写夹岸的奇山异景——“重重似画,曲曲如屏”:两岸连山,往纵深看则重重叠叠,如画景;从横列看则曲曲折折,如屏风。词写水则特详,写山则至简,章法变化,体现了在江上舟中观察景物近则精细远则粗略的特点。“算当年,虚老严陵。”东汉初年的严子陵,辅佐刘秀打天下以后,隐居不仕,垂钓富春江上。昔人多说严光垂钓实是“钓名”,东坡在此,也笑严光当年白白在此终老,不曾真正领略到山水佳处。“君臣一梦,今古空名”,表达出浮生若梦的感慨:皇帝和隐士,而今也已如梦一般消失,只留下空名而已。那么真正能永恒留传的实体是什么呢?“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意思是说,只有大自然才是永恒的,只有大自然之美才是永恒的。这是苏轼的一贯思想,正如他在《前赤壁赋》中所感叹的:“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无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下阕以山起,以山结,中间插入议论感慨,而以“虚老”粘上文,“但”字转下意,衔接自然。结尾用一“但”字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三个跳跃的短句,又与上半阕“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遥相呼应。前面写水,后面写山,异曲同工,以景结情。人生的感慨,历史的沉思,都融化在一片流动闪烁、如诗如画的水光山色之中,隽永含蓄,韵味无穷。从这首词可以看出,苏轼因与朝廷掌权者意见不合,而贬谪杭州任通判期间,尽管仕途不顺,却仍然生活得轻松闲适。他好佛老而不溺于佛老,看透生活而不厌倦生活,善于将沉重的荣辱得失化为过眼云烟,在大自然的美景中找回内心的宁静与安慰。词中那生意盎然、活泼清灵的景色中,融注着词人深沉的人生感慨和哲理思考。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作品赏析作者首先描述了抒情环境:夜气清新,尘滓皆无,月光皎洁如银。此种夜的恬美,只有月明人静之后才能感到,与日间尘世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把酒对月常是诗人的一种雅兴:美酒盈樽,独自一人,仰望长空,遐想无穷。唐代诗人李白月下独斟时浮想翩翩,抒写了狂放的浪漫主义激情。苏轼正为政治纷争所困扰,心情苦闷,因而他这时没有“把酒问青天”也没有“起舞弄清影”,而是严肃地思索人生的意义。月夜的空阔神秘,阒寂无人,正好冷静地来思索人生,以求解脱。苏轼以博学雄辩著称,在诗词里经常发表议论。此词在描述了抒情环境之后便进入玄学思辩了。作者曾在作品中多次表达过“人生如梦”的主题思想,但在这首词里却表达得更明白、更集中。他想说明:人们追求名利是徒然劳神费力的,万物在宇宙中都是短暂的,人的一生只不过是“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一样地须臾即逝。作者为说明人生的虚无,从古代典籍里找出了三个习用的比喻。《庄子·知北游》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古人将日影喻为白驹,意为人生短暂得像日影移过墙壁缝隙一样。《文选》潘岳《河阳县作》李善《注》引古乐府诗“凿石见火能几时”和白居易《对酒》的“石火光中寄此身”,亦谓人生如燧石之火。《庄子·齐物论》言人“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唐人李群玉《自遣》之“浮生暂寄梦中身”即表述庄子之意。苏轼才华横溢,在这首词上片结句里令人惊佩地集中使用三个表示人生虚无的词语,构成博喻,而且都有出处。将古人关于人生虚无之语密集一处,说明作者对这一问题是经过长期认真思索过的。上片的议论虽然不可能具体展开,却概括集中,已达到很深的程度。下片开头,以感叹的语气补足关于人生虚无的认识。下片开头,以感叹的语气补足关于人生虚无的认识。“虽抱文章,开口谁亲”是古代士人“宏才乏近用”,不被知遇的感慨。苏轼在元祐时虽受朝廷恩遇,而实际上却无所作为,“团团如磨牛,步步踏陈迹”,加以群小攻击,故有是感。他在心情苦闷之时,寻求著自我解脱的方法。善于从困扰、纷争、痛苦中自我解脱,豪放达观,这正是苏轼人生态度的特点。他解脱的办法是追求现实享乐,待有机会则乞身退隐。“且陶陶、乐尽天真”是其现实享乐的方式。只有经常在“陶陶”之中才似乎恢复与获得了人的本性,忘掉了人生的种种烦恼。但最好的解脱方法膜过于远离官场,归隐田园。看来苏轼还不打算立即退隐,“几时归去”很难逆料,而田园生活却令人十分向往。弹琴,饮酒、赏玩山水,吟风弄月,闲情逸致,这是我国文人理想的一种消极的生活方式。他们恬淡寡欲,并无奢望,只需要大自然赏赐一点便能满足,“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就足够了。这非常清高而富有诗意。苏轼是一位思想复杂和个性鲜明的作家。他在作品中既表现建功立业的积极思想,也经常流露人生虚无的消极思想。如果仅从某一作品来评价这位作家,都可能会是片面的。这首《行香子》的确表现了苏轼思想消极的方面,但也深刻地反映了他在政治生活中的苦闷情绪,因其建功立业的宏伟抱负在封建社会是难以实现的。苏轼从青年时代进入仕途之日起就有退隐的愿望。其实他并不厌弃人生,他的退隐是有条件的,须得像古代范蠡、张良、谢安等杰出人物那样,实现了政治抱负之后功成身退。因而“几时归去,作个闲人”,这就要根据政治条件而定了。事实上,他在一生的政治生涯中并未功成名遂,也就没有实现退隐的愿望,临到晚年竟还被远谪海南。全词在抒情中插入议论。人生很短暂,能做得不多,回首一看,一切都是虚无,就像偶尔掠过墙缝的阳光、又像燧石取火闪过的火花,或者是黄粱一梦中一段不切实际的经历,都是稍纵即逝、无法真正拥有的。与其浪费生命去追求名利浮云,不如放下一切做个闲人,对一张琴、倒一壶酒、听溪水潺潺、看白云飘飘,享受当下的美好自在。这是作者从生活中悟出人生认识,很有哲理意义,读者读后不致感到其说得枯燥。此词是东坡词中风格旷达的作品。行香子词音节流美,堪称词林中之佳调。上下片领格字用去声,领下三言三句。下片第一、二句,一般和上片平仄相同并押韵,然亦有并以仄收不押韵。东坡此词可为定格之典范。在韵律上此词虽不如《行香子·过七里濑》优美,但也很不错,尤其是“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两段排比,很有韵律美。人生苦短,怀才不遇,建功无望,入仕之时亦生退隐之心,这是古代文人普遍的矛盾。于是有花间的沉沦,有避世的归隐,而苏轼是豪放达观之人,“且陶陶、乐尽天真”,似乎忘掉了人生的烦恼。此词虽在一定程度上流露了作者的苦闷、消极情绪,但“且陶陶、乐尽天真”的主题,基调却是开朗明快的。而词中语言的畅达、音韵的和谐,正好与这一基调一致,形式与内容完美地融合起来。据宋人洪迈《容斋四笔》所记,南宋绍兴初年就有人略改动苏轼此词,以讽刺朝廷削减给官员的额外赏赐名目,致使当局停止讨论施行。可见它在宋代文人中甚为流传,能引起一些不满现实的士大夫的情感共鸣。
携手江村。梅雪飘裙。情何限、处处消魂。故人不见,旧曲重闻。向望湖楼,孤山寺,涌金门。寻常行处,题诗千首,绣罗衫、与拂红尘。别来相忆,知是何人。有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作品赏析【注释】:
此词是苏轼早期酬赠词中的佳作。词中多用忆旧和对照眼前孤独处境的穿插对比写法,触目兴怀,感想当初,抒写自己对杭州友人的相思之情。作者在词里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宋代士大夫的生活,不仅表现了对友情的珍视,而且流露出对西湖自然景物的热爱。情真意切,诗意盎然,含蓄蕴藉,是此词的主要特点。
上片前四句追忆熙宁六年作者与友人陈襄(字述古)江村寻春事,引起对友人的怀念。其时苏轼作有《正月二十一日病后述古邀往城外寻春》诗,陈襄的和诗有“暗惊梅萼万枝新”之句。词中的“梅雪飘裙”即指两人寻春时正值梅花似雪,飘沾衣裙。友情与诗情,使他们游赏时无比欢乐,销魂倾魄。“故人不见”一句,从追忆转到现实,表明江村寻春已成往事,同游的故人不在眼前,每当吟诵寻春旧曲之时,就更加怀念他了。作者笔端带着情感,形象地表达了与陈襄的深情厚谊。以下三句表明,词人更想念他们在杭州西湖诗酒游乐的风景胜地——望湖楼、孤山寺、涌金门。过片四句回味游赏时两人吟咏酬唱的情形:平常经过的地方,动辄题诗千首。这里用了个《青箱杂记》中的轶事:“世传魏野尝从莱公(寇准)游陕府僧舍,各有留题。后复同游,见莱公之诗已用碧纱笼护,而野诗独否,尘昏满壁。时有从行官妓颇慧黠,即以袂就拂之。野徐曰:‘若得常将红袖拂,也应胜似碧纱笼。’莱公大笑。”作者借用这一典故,廖廖数语便把昔日自己与友人寻常行乐光景都活现出来。“别来相忆,知是何人”又转到眼前。此句以诘问句的形式出现,文思极为精巧。词的结尾,作者巧妙地绕了个弯子,将人对他的思念转化为自然物对他的思念。“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不是泛指,而是说的西湖、钱塘江和城西南诸名山的景物,本是他们在杭州时常游赏的,它们对他的相忆,意为召唤他回去了。同时,陈襄作为杭州一郡的长官,可以说就是湖山的主人,湖山的召唤就是主人的召唤,“何人”二字在这里得到了落实。一点意思表达得如此曲折有致,遣词造句又是这样的清新蕴藉,可谓意味深长。
这首词,今昔对比、物是人非之感表现得极为恰切、自然,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词的结尾妙用拟人法,将无情的自然景物赋予有情的生命,含蓄而有诗意地表达出词人对友人的绵绵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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