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谈讌一作:谈宴
海一作:水
【注释】:
〔1〕曹操这首诗作于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是时曹操已平定北方,率军南征至长江,与孙权决战。这年冬天十一月十五日夜,皎月当空,江面风平浪静。曹操乘船查看水寨,后置酒欢宴诸将。酒至兴处,他横槊(shuò,长矛)赋诗,吟唱了这首《短歌行》。《三国演义》第四十八回有当时赋诗情景的描写。〔2〕意谓:应对酒放歌,因为人生短促,能活多少年头?一解:对酒临歌,这种情景人生能有几次?“当”作“临”解。意思都是叹人生短促,时光易逝。〔3〕去日,过去了的日子。苦多,犹言恨多。〔4〕这一句承接首句,意谓在感叹时光飞逝之余,应当慷慨高歌,无奈忧思重重,难以释怀。〔5〕什么东西可以解除我的忧愁呢?只有酒了。杜康,相传古代最初造酒的人。这里作为酒的代称。〔6〕衿(jīn),衣领。青衿,周代学子的服装。悠悠,绵长,形容忧虑不断。这两句是借用《诗经·郑风·子衿》里的句子,表示对贤才的思念之深切。〔7〕但,只。君,指贤才。沉吟,低声吟咏。所吟咏的,即《诗经》中的《子衿》诗。〔8〕呦呦,鹿鸣的声音。苹,艾蒿,草名,初生时可食。〔9〕嘉宾,尊贵的客人。鼓,弹奏。瑟、笙,两种乐器名。以上〔8〕〔9〕两句,引自《诗经·小雅·鹿鸣》。《鹿鸣》是欢宴宾客的诗篇,作者在这里表达自己期待贤者、招纳贤才的热诚。〔10〕掇,拾取。此句把贤者比作高空明月,可望不可即,喻人才难得。〔11〕从中来,犹指从心里生出。〔12〕陌、阡,田间小路。南北为阡,东西为陌。“越陌度阡”,指贤士远道而来。枉用,指贤士屈尊相从。这是客气话。存,问候,慰问。〔13〕契阔,久别。旧恩,往日的情谊。此句意谓:在今日的宴会上,与久别的贤士们促膝谈心,使我想起了往日的情谊。〔14〕乌鹊,乌鸦。〔15〕匝(zā),周,圈。〔14〕〔15〕两句意思是还有大批的贤士像南飞的乌鸦,它们绕树徘徊,还没有选定最后的归宿。〔16〕哺,口中咀嚼着的食物。相传古代周公因忙于接待天下贤士,有时连吃饭都要吃吃停停。吐哺,把口中咀嚼的食物吐出来。(《韩诗外传》说周公“一饭三吐哺,犹恐失天下之士”。)
【赏析】
自古以来叹时光易逝、人生易老者,大有人在。有的是因岁月蹉跎、“不知老之将至”而嗟叹;有的是因富贵荣华未及尽享而叹惋;也有的是因贪生畏死而惆怅。曹操的《短歌行》开头也发出了时光短促、人生几何的慨叹。但我们读过全传,就会感到,作者发此感慨,是因为他感到年事渐高(时年五十四岁),时日见浅,而眼下大业未成,匡扶济世之才又极为难得,是紧迫感、焦灼感使然。正是因为有这种思想,对于已经“越陌度阡”屈尊任用的,“契阔谈宴”,热诚相待;对那些尚在“绕树三匝”、徘徊不定的贤士,发出“山不厌高,海不厌深”的呼唤,坦露自己求贤若渴的心迹。这首诗使我们从另一个侧面看到曹操作为一代政治家的英雄本色:他有爱才、礼贤的政治家的胸襟;他有统一天下的宏大志愿;他有开创新局面的进取精神。
曹操的这首诗气魄宏伟,感情充沛。读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这样的诗句,你会强烈地感受到作者渴求贤才的殷切心情;读着“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你会感到诗人博大坦荡的胸怀。而这种诗句,也只有像曹操这样一位有雄才大略、感情豪放的人才能吟得出来。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
笔锋杀尽中山兔。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厢,宣州石砚墨色光。吾师醉后倚绳床,
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怳怳如闻神鬼惊,
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王逸少,张伯英,
古来几许浪得名。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作品赏析此诗刻画了怀素酒后运笔挥洒的形态,如骤雨旋风,纵横恣肆,给人以龙腾虎跃、奔蛇走马的艺术享受。“草书天下称独步”,李白对怀素的书法评价极高。诗歌开头两句直抒胸臆,作者坦率地亮出自己的观点。按年龄说,怀素比李白小很多,他们不是一代人,李白属长辈,称怀素为“少年”,合乎情理。作者以长辈身份盛赞晚辈书法,说怀素的草书在当世书坛无人能比,这样的表达足够天真直率。三、四两句推究怀素取得如此成就的原因。“北溟鱼”的典故出于《庄子·逍遥游》:“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王羲之《笔经》记载:“诸郡毫惟中山兔肥而毫长可用。”李肇《唐国史补》说:怀素练习书法,“弃笔堆积埋於山下,号曰‘笔冢’。”“飞出北溟鱼”,状怀素墨池之大;“杀尽中山兔”,说怀素用功之勤,两者竭尽想象夸张之能事,若非李白,难以创造出如此奇特的意境。第五句至第八句,叙述怀素当众作书的场景,直白如说话。第九句至第十八句,正面描述怀素作草书的情景。九十两句先写作者观看怀素草书的总体感受。说怀素坐在绳床上,乘着酒兴,大笔如同扫帚一般,上下挥舞,一会儿就书写了数千张纸。这富有夸张色彩的诗句形象地显示出怀素草书酣畅流利,书写速度极快。接着八句写作者观看怀素草书的具体感受。怀素草书时而如疾风骤雨飒飒到来,令人震惊,时而如漫天飞雪,缓缓飘落,茫茫一片,急缓交替,富有飞动感。怀素站起身来,面向墙壁,挥笔书写,一行只几个字,字字大如斗,仿佛听到神惊鬼叫的声音,只见笔划字势如龙腾蛇行。左盘右蹙像长空闪电,那形状如同楚汉相争,攻取退守,犬牙交错的鏖战。这巧妙的比喻,生动地表现了怀素草书,俯仰进退,左顾右盼,急缓交替,千变万化的无穷魅力。最后八句作者盛赞怀素草书的创新成就。这头两句诗说怀素草书将湖南七郡家家屏障书题遍,显然是夸张之词,无非是强调当地民众喜爱怀素的草书。接下来作者说,东晋书法家王逸少、东汉书法家张伯英擅长章草,以他们的章草跟怀素的狂草比,章草过时了,王逸少和张伯英都是浪得虚名。本朝吴郡张旭善草书,时人有“张颠素狂”的说法,但张旭已经死去,不在当世之数。《新唐书·文艺传》说,张旭观看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而草书技艺大增。诗的最后两句说,自古以来,宝贵的是艺术家的天才与个性。这些都是天生的,不是向哪个人学来的。特别赞扬怀素不师古法而崇尚自我的创新精神,与张旭效法公孙大娘剑器浑脱舞是不同的。李白信仰道教,其“古来万事贵天生”的理念,跟道教提倡的“道法自然”是一脉相通的。从诗的题材形式看,此诗以乐府《杂曲歌辞》旧题形式写成。李白以诗歌著称于世,作诗近千首。一生最擅长以乐府歌行旧题作诗,而且以乐府旧题写诗成就最高。他诗歌的最大特点是浑然天成,不假雕饰,散发着浓厚的民歌气息,具体表现为语言的直率自然。此诗以乐府歌行旧题体裁形式写成,恰巧与李白擅长相符。而诗中的“笺麻素绢排数厢”句,正体现了他率真的一面,对苏轼的“村气可掬”是一个很好的回应。从诗的风格及表现手法看,此诗豪迈,格调飘逸,想象丰富,音节错综,语言奔放,在民歌体中融入了齐梁体的某些表现手法,而以李白自身独具的俊逸之气将它们统一在一起,典型地表现了诗人“清水出芙蓉”的特色,符合李白的诗风特征。李白作诗喜用夸张之句,此诗中“须臾扫尽数千张”“一行数字大如斗”与李白其它著名诗句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燕山雪花大如席”等有异曲同工之妙。从诗的创作状态分析,此诗是在一种醉态中写成。诗中“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正是诗人醉态狂幻气质的表露。小小的墨池在诗人的醉眼里被幻化成苍茫的北海,书家狂书疾书的情景,似乎连中山兔都要杀完了。这种狂幻式的语言描写,与李白一生好酒、嗜酒、常在醉态之中“斗酒诗百篇”的状态有关。因此,这首诗的创作状况和李白大量写有酒的诗歌风格极其一致。
桃李待日开,荣华照当年。东风动百物,草木尽欲言。枯枝无丑叶,涸水吐清泉。大力运天地,羲和无停鞭。功名不早著,竹帛将何宣。桃李务青春,谁能贯白日。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金石犹销铄,风霜无久质。畏落日月后,强欢歌与酒。秋霜不惜人,倏忽侵蒲柳。作品赏析李白这首《长歌行》深受同题古辞的影响。长歌行古辞或写及时建功立业,不要老大伤悲;或写游仙服药,延年长寿;或写游子思乡,感伤人命短促。陆机《长歌行》恨功名薄,竹帛无宣;谢灵运《长歌行》感时光流速,壮志消磨;梁元帝《长歌行》写及时行乐;沈约《长歌行》写羁旅行后倦恋金华殿,功名未著,竹帛难宣。总之李白之前运用长歌行古题者,均触景感时,抒写悲伤之情,寄寓着他们对美好人生的追求,以及追求不得的怅惘感伤的心灵。李白由此感悟人生,联想反思自己功业无成,游仙不果,重蹈古人的覆辙,陷入痛苦之中,不抒不快。于是尽情倾吞,激昂文字,悲歌式的心灵,融汇着千古人所共有的情愫,感发着人意,体验着人生的苦乐。此诗前十句为第一段。开端两句,总述桃李迎春得朝阳而鲜花怒放,争芳吐艳,然而它也只是荣华当年。一年一度春芳桃李,这是自然规律,因而桃李花开是春天的象征,是美好的象征。经过幽闭冬藏的寒日笼照之后,转而接受春日温暖的朝阳抚摸,使大地万物顿感复苏,呈现了活跃的旺盛的生命力,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精神倍增,昂扬奋进,这是物之常理与人之常情。故人们把人生美好时刻称之为青春。可是作者认知不限于此,而更深入探索桃李迎春吐艳,其条件是须春阳细腻的化育,苦心无私地用功,生存发展离不开春日阳光。由此作者更悟出君臣关系的相互依存的道理,预伏后面“功名不早著”之因。日这个描写意象在古诗中曾有象征君王之意。桃李遇春阳而开,贤相逢明君而荣,自然常律与人事常理,有其相似之点,明写桃李,暗喻君臣事理。这可能是用“得日开”的甘苦用心吧!美好意象的描写,深含着美好感情与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美虽美;但尤感不足之处,只是荣华当年,因而更值得珍惜。接着作者连用四句诗赞美春光之妙用,“东风动百物,草木尽欲言。枯枝无丑叶,涸水吐清芬。”东风送暖,遍吹大地万物,阳气萌发,万物从蛰伏中苏醒,争现新姿,构成了一个生命律动的美的境界。因而草木尽欲显露英姿,冬日的枯枝丑叶败落净尽。“无丑叶”的对应之意是“竟美叶”。已经乾涸的水泉,也喷吐着清香的水柱。这四句从开端的桃李花开一点,铺叙春回大地的全景。桃李艳美又衬托东风不停地化育万物,草木换新颜,涸泉复吐清芬,尽现出春之美,写出春之境界。总上六句诗正是诗人触景所生之美感,又以平淡自然的文字与诗句,绘成春光美的形象与意境,诗人入于境中,而又出于境外,妙笔生花,与境冥合。于平淡的描写中凝聚着深蕴美与哲理性认知,然而它绝不同于自然教科书的说理。这一段后四句则由上面春光境界的描写而转入讨论,发抒感慨,寻求造成这一美景的力量来源。“大力运天地,羲和无停鞭。功名不早著,竹帛将何宣。”作者依据中国古代哲学家见解,也认为这是自然界的神力,运转天地,故而有春、夏、秋、冬四季,因而也就生成了宇宙中万物的自然生存、发展、死亡的各自规律,形成了不同季节的不同景象。不过人们总是偏爱春日,而厌恶冬日,不过这是当时人们无法改变这一阴阳变化的规律。当然他们也从天地运行不止,时光流速,永无停止中,观察万物的生衰,包括人的生老病死,悟出了一个人生道理,人亦应如春日桃李花一样,要在青春的美好时刻,展示怀抱,建立丰功伟业。生时为人们仰慕赞美,死后美名留青史,千古流芳。可是在现实中的李白,虽有美好的理想和作人的价值观,以及奋进不止的精神,但由于得不到“日”(皇帝)的温暖抚育,年华老大,驾着六龙的日神车,驭手羲和又催赶不停,如不能在青春时早立功名,就更不能留名于竹帛的史书之中。默默无闻地离开人世,故深为痛恨。外在的无形压力与内在愤激之情的积郁,终于迸发出忧患不平的心声。从过去的借鉴,目前的现状,到未来的预测,拓展时空,言浅而意深,雅正而浑厚,发展了五言古诗的传统特点。诗写到这里诗情与意旨都该停顿,但留给人们的是为何功名不早立,结局又是如何的悬念。诗的后十句为第二段。头两句照应开端,深化诗意。桃李既然是专在追求青春,应青春而显美容。那么有人能赊取太阳,使其不动,青春不是永在吗?“谁”字有疑问之情,本是不能之事,设想其能,从幻想中慰勉自己,从幻境中享受快感,从而减轻了心里压力,从困境得到解脱。然而幻想是暂时的,当其转化为现实之时,也就从狂热转化为冷静,用理智滤取生活的轨迹,明确是非与得失,于是铸成“富贵与神仙,蹉跎两相失”的痛定思痛的诗句。对于自己的言行作出了新的判断,知昨日之非。追求富贵功名,神仙长生,这是统治阶级的享乐意识和人生价值观。当了官是实现人生价值的标志,自然富而且贵。于此又滋生长生不死的幻想和妄求,目的永远保持自己的权贵地位与富裕的生活条件,名与利两收。求官不得则游仙,表示超然物外,清高自恃,平等官吏,也能获得美名。可在唐代它又是作官的终南捷径,初盛唐的封建士人多通此径。李白亦不例外,拜谒官吏,寻访名山高僧仙师,获取功名富贵。于今两相失败,一事无成,虚度年华,悔恨不及,再次跌入痛苦的深渊之中。进而想到古人曾说的“人生非金石,”“寿无金石固,岂能长寿考”,于是发展成为“金石犹销铄,风霜无久质”。就算人生如金石之固,可金石在长久的风霜侵袭与磨蚀之下,也会使完整之体粉碎为沙砾,更不用说人又不是金石。春之桃李、草木、清泉等也自然难以保持它们春日美姿了。言外之意,人不能长生,其功名富贵就要及早得到,否则就有得不到危险;既或得到了也难以长存。所以古人求仕的经验,“早据要路津”,实现竹帛留名的人生价值。表面上看这两句与前两句无关,然而它是似断实连,是对游仙长生的否定。诗意的发展,感情跳荡,思潮起伏的写照,因而表现为诗句的跳跃性,留给人们以悬念,追求究竟,诱人深入,弄得水落石出。当其悔恨昨非之时,必然改弦更张,作出新的抉择,“畏落日月后,强欢歌与酒。”及时行乐,纵情歌唱,酣饮消忧。否则就要落在时间的后面,衰朽之躯,想行乐也不可能了,空空地走向死亡世界,白活了一生。一个“强欢”,透露出其内心曲隐之愁情,是不情愿地造作欢情,是无欢心地造作欢情,是借歌与酒消解胸中愁情,是一时的麻醉。这种有意识麻醉自己是心灵更痛苦的表现,这是李白艺术上超常的表现,发人人所感而尚未意识到的内心深曲。这是大家路数,而非小家捉襟见肘的手法。然而,就是这一点强作排解的自我克制的希望,也难以达到与满足,痛心地写下了结尾诗句:“秋霜不惜人,倏忽侵蒲柳。”严酷的秋霜从无仁爱之心,萧杀万物,于人也无所惜,突然间降临,侵害蒲柳之姿。蒲柳为草木之名,体柔弱而经不起风霜,经霜而枯枝败叶,苦无生机。这里是用典,《世说新语》记载,顾悦与梁简文帝同岁,而顾发早白。简文帝问顾“卿何以先白?”顾答:“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姿,经霜弥茂。”蒲柳之姿是顾自指,松柏之姿喻简文帝。李白用此典切合自己身份,微贱之躯,经不得风霜摧残。秋霜这里既是自然的威力,同时又是象征邪恶的政治势力的残酷打击。以不可抗御的力量打击毫无准备的柔弱微贱之躯,其结果不言自明。结句不仅含蕴丰厚,而感情也至痛。令人不平,催人泪下。真是可以称作长歌当哭之作。李白这篇乐府诗综合前人同题之作的长处,而自成一格,以气为主,以自然为宗,清新俊逸,奇伟特出,是大家手笔。诗以比兴诗句开其端,触景生情,但它并非泛咏桃李荣谢,人生无常,及时行乐之作,而是表现出用常得奇,抒写出超出常人的胸怀壮思,生命的价值。绝非庸庸碌碌的小人私欲,它是盛唐时代精神的高扬。它描写出一代人的精英的爱国衷肠,对美好的自然春景的赞颂,对爱美与追求美好理想的倾诉,对自己事业无成的愤懑及自我解脱不成的痛苦,敞开心扉,让人们尽情了解他的内心衷曲。一颗跳荡的心,激荡的变化,万端的感情,牵动着优美的自然画面,透视出社会的不公正。美好理想总是难以兑现,为此而忧患着,抗争着,终不免遭受秋霜的厄运。美好的人性遭受摧残,不是一个时代的现象,而是阶级社会中共有的现象。盛唐社会尤其如此,令人深思。李白成功地塑造这天才者遭受厄运的心象,还借助于他熔铸古诗的叙事、抒情、议论手法于一炉,运用得出神入化,挥洒自如,成为一个完整艺术表现体系,只见诗境美,而不见技法。这正是李白所追求的清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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