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我国古代文学中,常将“秋”与“愁”等同起来。这首写秋的诗却爽朗明快,表现了诗人积极乐观的心境。前两句是议论,直接表达了秋日胜春朝的看法。后两句晴空中排云而上的白鹤形象,把诗人的豪迈乐观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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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这两首诗的可贵,在于诗人对秋天和秋色的感受与众不同,一反过去文人悲秋的传统,唱出了昂扬的励志高歌。
诗人深深懂得古来悲秋的实质是志士失志,对现实失望,对前途悲观,因而在秋天只看到萧条,感到寂寥,死气沉沉。诗人同情他们的遭遇和处境,但不同意他们的悲观失望的情感。他针对这种寂寥之感,偏说秋天比那万物萌生、欣欣向荣的春天要好,强调秋天并不死气沉沉,而是很有生气。他指引人们看那振翅高举的鹤,在秋日晴空中,排云直上,矫健凌厉,奋发有为,大展鸿图。显然,这只鹤是独特的、孤单的。但正是这只鹤的顽强奋斗,冲破了秋天的肃杀氛围,为大自然别开生面,使志士们精神为之抖擞。这只鹤是不屈志士的化身,奋斗精神的体现。所以诗人说,“便引诗情到碧霄”。“诗言志”,“诗情”即志气。人果真有志气,便有奋斗精神,便不会感到寂寥。这就是第一首的主题思想。
这两首《秋词》主题相同,但各写一面,既可独立成章,又是互为补充。其一赞秋气,其二咏秋色。气以励志,色以冶情。所以赞秋气以美志向高尚,咏秋色以颂情操清白。景随人移,色由情化。景色如容妆,见性情,显品德。春色以艳丽取悦,秋景以风骨见长。第二首的前二句写秋天景色,诗人只是如实地勾勒其本色,显示其特色,明净清白,有红有黄,略有色彩,流露出高雅闲淡的情韵,泠然如文质彬彬的君子风度,令人敬肃。谓予不信,试上高楼一望,便使你感到清澈入骨,思想澄净,心情肃然深沉,不会象那繁华浓艳的春色,教人轻浮若狂。末句用“春色嗾人狂”反比衬托出诗旨,点出全诗暗用拟人手法,生动形象,运用巧妙。
这是两首抒发议论的即兴诗。诗人通过鲜明的艺术形象表达深刻的思想,既有哲理意蕴,也有艺术魅力,发人思索,耐人吟咏。法国大作家巴尔扎克说过,艺术是思想的结晶,“艺术作品就是用最小的面积惊人的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因而能唤起人们的想象、形象和深刻的美感。刘禹锡这两首《秋词》给予人们的不只是秋天的生气和素色,更唤醒人们为理想而奋斗的英雄气概和高尚情操,获得深刻的美感和乐趣。
(倪其心)
春江月出大堤平,
堤上女郎连袂行。
唱尽新词欢不见,
红窗映树鹧鸪鸣。【注释】:
踏歌,是古代长江流域民间的一种歌调,一边走,一边唱。唱歌时以脚踏地为节拍。《踏歌词四首》是刘禹锡在夔州时所作。此为第一首。
“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连袂行。”第一句末尾的“平”字值得细细体会。“平”应该是指春江涨满,与江岸齐平。但“大堤平”三字紧紧相连,就使它似乎还有堤岸宽平的意思。故这“平”字包涵着比较丰富的意象,令人想到:明月升起,清辉洒向人间,涨满河床的春水,月光下似与岸边的沙土溶成一片,使大堤也显得格外宽平。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人物登场了──“堤上女朗连袂行”。既然可以手挽手连袂而行,也可见大堤确实宽平。在大堤上连袂出游,边走边唱,是少女的情思在胸中荡漾,不能自抑的表现,也反映了巴渝一带的民间风气习俗。
“唱尽新词欢不见,红霞映树鹧鸪鸣。”“欢”,古时女子对所爱男子的爱称。女郎们唱新词,意在招引小伙子一同歌舞。这是一个多么欢乐的季节,一个多么动人的夜晚啊!只不过这一夜却有点蹊跷,未见热情的应和,对方毫无反响。“唱尽新词欢不见”,不说“唱罢”,而说“唱尽”,一个“尽”字,似可见女郎们停歌罢唱时的不堪情态。同时,“尽”字也暗示了时间过程。新词唱尽之时,已经不是月照大堤的夜色溶溶的环境,而是“红霞映树鹧鸪鸣”的早晨景象了。鲜丽耀眼的红霞碧树,固然会引起女郎们的怔悸,而鹧鸪声也免不了要使她们受到刺激。鹧鸪喜爱雌雄对啼,当新词唱尽,四周悄然,代之而起的竟是绿树丛中的鹧鸪和鸣,女郎们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呢?
刘禹锡用民歌体写的爱情诗,常常有一种似愁似怨、似失望又似期待的复杂情绪。诗中女子月出时还兴致勃勃地走上大堤去唱歌,仅仅一夜未能觅见情郎,这种失望毕竟是有限的。小伙子是否真的无动于衷呢?谁也捉摸不透。说不定“道是无情却有情”,他们在有意作弄这些多情的女郎呢。那鹧鸪声固然反衬女郎的寂寞,甚至好象带点嘲弄,但也不是认真地要引起女子失恋的痛苦。
诗的开篇和收尾都是写景,叙事只中间两句,但如果仅有“堤上女郎连袂行”、“唱尽新词欢不见”,则几乎让人不知所云。而有了两句写景前后配合,提供带有典型性的环境,人物在这种环境中的活动,就无须多言,自然可以想见了。并且,由于前后两种环境的气氛和色彩不同,则又自然暗示了时间的推移,情感的变化。刘禹锡的民歌体诗,有时看似被写景占了较大的篇幅,实际上笔墨还是很经济的,尤其是象这首诗最后以景结情,如果换成一般性的叙述,就无论如何很难表达这样丰富复杂的内容。
(余恕诚)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注释](1)秋风引:即秋风曲。(2)萧萧:风声。(3)孤客:独自在外客居的人,此作者自指。
[译文]秋风从何处吹来?萧萧之声送走雁群。清晨吹入庭前树木,羁旅他乡的我最先敏感地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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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曾在偏远的南方过了一个长时期的贬谪生活;这首诗可能作于贬所,因秋风起、雁南飞而触动了孤客之心。诗的内容,其实就是江淹《休上人怨别》诗开头两句所说的“西北秋风至,楚客心悠哉”;但诗人没有在客心上多费笔墨,而在秋风上驰骋诗思。
诗以“秋风”为题;首句“何处秋风至”,就题发问,摇曳生姿,而通过这一起势突兀、下笔飘忽的问句,也显示了秋风的不知其来、忽然而至的特征。如果进一步推寻它的弦外之音,这一问,可能还暗含怨秋的意思,与李白《春思》诗“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句有异曲同工之处。当然,秋风之来,既无影无迹,又无所不在,它从何处来、来到何处,本是无可究诘的。这里虽以问语出之,而诗人的真意原不在追根究底,接下来就宕开诗笔,以“萧萧送雁群”一句写耳所闻的风来萧萧之声和目所见的随风而来的雁群。这样,就化无形之风为可闻可见的景象,从而把不知何处至的秋风绘声绘影地写入诗篇。
这前两句诗,合起来看,可能脱胎于屈原《九歌》“风飒飒兮木萧萧”和汉武帝《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而可以与这两句诗合参的有韦应物的《闻雁》诗:“故园渺何处?归思方悠哉。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但韦诗是以我感物,以情会景,先写“归思”,后写“闻雁”。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指出,这样写,“其情自深”,如果“倒转说”,就成了一般人都写得出的普通作品了。但是,诗无定法,不能执一而论。这首《秋风引》前两句所写的秋风始至、鸿雁南来,正是韦诗后两句的内容,恰恰是把韦诗倒转过来说的。它是远处落想,空际运笔,从闻雁思归之人的对面写起,就秋风送雁构思造境。至于韦诗前两句的内容,是留到篇末再写的。
诗的后两句“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把笔触从秋空中的“雁群”移向地面上的“庭树”,再集中到独在异乡、“归思方悠哉”的“楚客”,由远而近,步步换景。“朝来”句既承接首句的“秋风至”,又承接次句的“萧萧”声,不是回答又似回答了篇端的发问。它说明秋风的来去虽然无处可寻,却又附着它物而随处存在,现在风动庭树,木叶萧萧,则无形的秋风分明已经近在庭院、来到耳边了。诗写到这里,写足了作为诗题的“秋风”,而篇幅已经用去了四分之三,可是,诗中之人还没有露面,景中之情还没有点出。直到最后一句才画龙点睛,说秋风已为“孤客”所“闻”。这里,如果联系作者的另一首《始闻秋风》诗,其中“五夜飕飗枕前觉,一年颜状镜中来”两句,倒可以作“闻”的补充说明。当然,作为“孤客”,他不仅会因颜状改变而为岁月流逝兴悲,其羁旅之情和思归之心更是可想而知的。
这首诗主要要表达的,其实正是这羁旅之情和思归之心,但妙在不从正面着笔,始终只就秋风做文章,在篇末虽然推出了“孤客”,也只写到他“闻”秋风而止。至于他的旅情归思是以“最先”两字来暗示的。如李锳在《诗法易简录》中所说,“为孤客传神”的正在这两个字,使“无限情怀,溢于言表”。照说,秋风吹到庭树,每个人都可以同时听到,不应当有先后之分。为什么惟独孤客“最先”听到呢?可以想见,他对时序、物候有特殊的敏感。而他又为什么如此敏感呢?唐汝询在《唐诗解》中说:“孤客之心,未摇落而先秋,所以闻之最早。”这就是对“最先闻”的解释。钟惺在《唐诗归》中还指出:“不曰‘不堪闻’,而曰‘最先闻’,语意便深厚。”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也说:“若说‘不堪闻’,便浅。”这些评语都称赞这一结句曲折见意,含蓄不尽,为读者留有可寻味的深度。不过,前面说过,诗无定法,这一结句固然以曲说而妙,但也有直说而妙的。苏颋有首《汾上惊秋》诗:“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这里,从全诗看来,却必须说“不可闻”,才与它的苍凉慷慨的意境、高亢劲健的风格相融浃。两个结句,内容相似,一用曲笔,一用直笔,却各尽其妙。对照之下,可悟诗法。
(陈邦炎)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作品赏析此诗乃赞颂牡丹之作,其赞颂之手法,乃用抑彼扬此的反衬之法。诗人没有从正面描写牡丹的姿色,而是从侧面来写牡丹。诗一开始先评赏芍药和芙蕖。芍药与芙蕖本是为人所喜爱的花卉,然而诗人赞颂牡丹,乃用“芍药妖无格”和“芙蕖净少情”以衬托牡丹之高标格和富于情韵之美。“芍药”,本来同样是一种具有观赏价值的花卉,但据说到了唐代武则天以后,“牡丹始盛而芍药之艳衰”(王禹偁《芍药诗序》)。以至有人将牡丹比为“花王”,把芍药比作“近侍”。此处,刘禹锡也怀着主观感情,把芍药说成虽妖娆但格调不高。“芙蕖”,是在诗文中常以清高洁净的面目出现的花卉,但刘禹锡大概因为她亭亭玉立于池面之中,令人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的缘故,说她纯洁而寡情。这里暗示了牡丹兼具妖、净、格、情四种资质,可谓花中之最美者。前两句用的是抑彼扬此的手法,为牡丹的出现作铺垫,而第三句笔锋一转,从正面赞颂牡丹。“唯有”一词,突出强调了只有牡丹才配称“真国色”,表明了诗人对牡丹的偏爱。“国色天香”则成了当时对牡丹的定评,也为后人所乐于接受和沿用。牡丹是花中之王,“百般颜色百般香”(邵雍《牡丹吟》)。但此诗却只字未提牡丹的色香,仅说“花开时节动京城”。这句表现了人们倾城而出观赏牡丹的热闹景象,以此赞颂牡丹为人赏爱的倾国之色。牡丹在诗人眼里,她姿色超群,是国中最佳“美人”。由于牡丹具有无与伦比的姿色,竞使得花开时节京城轰动,人们竞相品赏,生动地描述了当时的时尚,说出了多数人的心声。这里“动”字用得极妙,仿佛使人看到了当时人们为了观赏牡丹而万人空巷、人头攒动的生动场面。这短短四句诗,写了三种名花,而其中又深含了诗人丰富的审美思想。诗人没有忘记对芍药与荷花美好一面的赞誉,却又突出了牡丹的姿色,令人玩味无穷。作为花木,本来无所谓格调高下和感情的多寡,但诗人用拟人化和烘托的手法,巧妙生动地把自然美变成了艺术美,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注解】:
1、宜面:脂粉和脸色很匀称。
2、蜻蜓句:暗指头上之香。
【韵译】:
宫女打扮脂粉匀称,走下红楼;
春光虽好独锁深院,怎不怨愁?
来到庭中点数花朵,遣恨消忧;
蜻蜓飞来,停在她的玉簪上头!
【评析】:
??这首宫怨诗,是写宫女新妆虽好,却无人见赏。首句写粉脂宜面,新妆初成,艳
丽妩媚,希冀宠幸;二句写柳绿花红,良辰美景,却独锁深院,满目生愁;三句写无
端烦恼,凝聚心头,只好数花解闷;四句写凝神伫立,人花相映,蜻蜓作伴,倍显冷
落。层层叠叠,婉曲新颖。写宫女形象,丰韵多姿,妩媚动人;写孤凄幽怨,委婉含
情,得之于神。
--这首诗的标题写得很清楚,它是和白居易《春词》一诗的。所以,不妨先看一看白居易的《春词》:“低花树映小妆楼,春入眉心两点愁。斜倚栏杆背鹦鹉,思量何事不回头?”白居易此诗,先描绘一个斜倚栏杆、背向鹦鹉、眉目含愁的青年女子形象,接着以“思量何事不回头”的问句,轻轻一拨,引而不发,意味深长。而刘禹锡的和诗,也写闺中女子之愁,然而却写得更为婉曲新颖,别出蹊径。
白诗开头是以“低花树映小妆楼”来暗示青年女子,而刘诗“新妆宜面下朱楼”说得十分明确,而且顺带把人物的心情也点出来了。诗中女主人公梳妆一新,急忙下楼。“宜面”二字,是说脂粉涂抹得与容颜相宜,给人一种匀称和谐的美感,这说明她妆扮得相当认真、讲究。看上去,不仅没有愁,倒似乎还有几分喜色。艳艳春光使她暂时忘却了心中苦恼,这良辰美景,使她心底萌发了一丝矇眬的希望。
诗的第二句是说下得楼来,确是莺歌蝶舞,柳绿花红。然而庭院深深,院门紧锁,独自一人,更生寂寞,于是满目生愁。从诗的发展看,这是承上启下的一句。三、四两句是进一步把这个“愁”字写足。试想这位女主人公下楼的本意该不是为了寻愁觅恨,要是早知如此,她何苦“下朱楼”,又何必“新妆宜面”?可是结果恰恰惹得无端烦恼上心头,这急剧变化的痛苦的心情,使她再也无心赏玩,只好用“数花朵”来遣愁散闷,打发这大好春光。为什么要“数花朵”,当亦有对这无人观赏、转眼即逝的春花,叹之、怜之、伤之的情怀吧?她默默地数着、数着……“蜻蜓飞上玉搔头”,这是十分精彩的一笔。它含蓄地刻画出她那沉浸在痛苦中的凝神伫立的情态;它还暗示了这位女主人公有着花朵般的容貌,以至于使常在花中的蜻蜓也错把美人当花朵,轻轻飞上玉搔头;而且也意味着她的处境亦如这庭院中的春花一样,寂寞深锁,无人赏识,只能引来这无知的蜻蜓。真是花亦似人,人亦如花,春光空负,“为谁零落为谁开”?这就自然而含蓄地引出了人愁花愁一院愁的主题。有人说:“诗不难于结,而难于神”。这首诗的结尾是出人意料的,诗人剪取了一个偶然的镜头──“蜻蜓飞上玉搔头”,蜻蜓无心人有恨。它洗炼而巧妙地描绘了这位青年女子在春光烂漫之中的冷寂孤凄的境遇,新颖而富有韵味,真可谓结得有“神”。
(赵其钧)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作品赏析【注释】:
这是一首咏石头城的七言绝句。石头城即金陵城。在今江苏省南京市清凉山。南京的江山形胜,素有“虎踞龙盘”之称,是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建都之地。六代豪奢,醉生梦死,追欢逐乐,诗家称之为“金粉六朝”。但由于荒淫误国,这一个一个朝代皆灭亡得极快,“悲恨相续”。这“虎踞龙盘”的六朝豪华之都,也就荒凉下来了。刘禹锡于唐敬宗宝历二年(826)罢归洛阳,路过金陵,见昔日豪华胜地,已成了一座“空城”,感慨万分,于是写下了这首怀古诗篇。
开头两句写江山如旧,而城已荒废。“山围故国周遭在”,首句写山。“山围故国”,“故国”即旧城,就是石头城,城外有山耸立江边,围绕如垣墙,所以说“山围故国”。周遭,环绕的意思。这句说:围绕在石头城四周的山依然如旧。“潮打空城寂寞回”,这句写水。“潮打空城”,石头城西北有长江流过,江潮拍打石墙,但是,城已荒废,成了古迹,所以说“潮打空城”。这句意思是说:潮水拍打着“空城”,虽有巨响,却显得分外凄凉,便又寂寞地退去了。这两句总写江山如旧,而石头城已荒芜,情调悲凉,感慨极深。后两句写月照空城。“淮水东边旧时月”,“旧时月”,诗人特意标明“旧时”,是包含深意的。淮水,即秦淮河,横贯石头城,是六朝时代王公贵族们醉生梦死的游乐场所,这里曾经是彻夜笙歌、纸醉金迷、欢乐无尽的不夜城,那临照过六朝豪华之都的“旧时月”即是见证。然而曾几何时,富贵风流,转眼成空。如今只有那“旧时月”仍然从秦淮河东边升起,来照着这座“空城”,在夜深的时候,“还过女墙来”,依恋不舍地西落,这真是多情了。然而此情此景,却显得更加寂寞了。一个“还”字,意味深长。但这首诗并不只是发思古之幽情,诗人感慨深沉,实寓有“引古惜兴亡”之意。诗人在朝廷昏暗、权贵荒淫、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危机四伏的中唐时期,写下这首怀古之作,慨叹六朝之兴亡,显然是寓有引古鉴今的现实意义的。
这首诗咏怀石头城,表面看句句写景,实际上句句抒情。诗人写了山、水、明月和城墙等荒凉景色,写景之中,深寓着诗人对六朝兴亡和人事变迁的慨叹,悲凉之气笼罩全诗,读之怆然。诗人的好友白居易对这首诗曾叹赏不已,当读到“潮打空城寂寞回”一句时,不禁赞叹道:“吾知后之诗人不复措词矣。”可见其感动之深和评价之高。不过,后来的诗人并不因此而搁笔,咏金陵的诗词还是层出不穷,只是很少能达到刘禹锡这首诗的水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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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六朝均建都于此。这些朝代,国祚极短。在它们悲恨相续的史实中包含极深的历史教训,所以金陵怀古后来几乎成了咏史诗中的一个专题。在国运衰微之际,更成为关心政治的诗人常取的题材。若论写得早又写得好的篇章,不能不推刘禹锡的《金陵五题》。《石头城》就是这组诗的第一首。
诗一开始,就置读者于苍莽悲凉的氛围之中。围绕着这座故都的群山依然在围绕着它。这里,曾经是战国时代楚国的金陵城,三国时孙权改名为石头城,并在此修筑宫殿。经过六代豪奢,至唐初废弃,二百年来久已成为一座“空城”。潮水拍打着城郭,仿佛也觉到它的荒凉,碰到冰冷的石壁,又带着寒心的叹息默默退去。山城依然,石头城的旧日繁华已空无所有。对着这冷落荒凉的景象,诗人不禁要问:为何一点痕迹不曾留下?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见那当年从秦淮河东边升起的明月,如今仍旧多情地从城垛(“女墙”)后面升起,照见这久已残破的古城。月标“旧时”,也就是“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意思,耐人寻味。秦淮河曾经是六朝王公贵族们醉生梦死的游乐场,曾经是彻夜笙歌、春风吹送、欢乐无时或已的地方,“旧时月”是它的见证。然而繁华易逝,而今月下只剩一片凄凉了。末句的“还”字,意味着月虽还来,然而有许多东西已经一去不返了。
李白《苏台览古》有句云:“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谓苏台已废,繁华已歇,惟有江月不改。其得力处在“只今惟有”四字。刘禹锡此诗也写江月,却并无“只今惟有”的限制词的强调,也无对怀古内容的明点。一切都被包含在“旧时月”、“还过”的含蓄语言之中,溶铸在具体意象之中。而诗境更浑厚、深远。
诗人把石头城放到沉寂的群山中写,放在带凉意的潮声中写,放到朦胧的月夜中写,这样尤能显示出故国的没落荒凉。只写山水明月,而六代繁荣富贵,俱归乌有。诗中句句是景,然而无景不融合着诗人故国萧条、人生凄凉的深沉感伤。
白居易读了《石头城》一诗,赞美道:“我知后之诗人无复措词矣。”后来有些金陵怀古诗词受它的影响,化用它的意境词语,恰也成为名篇。如元萨都刺的《念奴娇》中“指点六朝形胜地,惟有青山如壁”、“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就是著例;而北宋周邦彦的《西河》词,更是以通篇化用《石头城》、《乌衣巷》诗意为能事了。
(周啸天)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作品赏析《陋室铭》作于和州任上(824—826年)。《历阳典录》:“陋室,在州治内,唐和州刺史刘禹锡建,有铭,柳公权书碑。”作者因在任监察御史期间,曾经参加了王叔文的“永贞革新”,反对宦官和藩镇割据势力。革新失败后,被贬至安徽和州县当一名通判。按规定,通判应在县衙里住三间三厢的房子。可和州知县见作者被贬,故意刁难之。和州知县先安排他在城南面江而居,作者不但无怨言,反而很高兴,还随意写下两句话,贴在门上:“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和州知县知道后很生气,吩咐衙里差役把作者的住处从县城南门迁到县城北门,面积由原来的三间减少到一间半。新居位于德胜河边,附近垂柳依依,环境也还可心,作者仍不计较,并见景生情,又在门上写了两句话:“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那位知县见其仍然悠闲自乐,满不在乎,又再次派人把他调到县城中部,而且只给一间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半年时间,知县强迫作者搬了三次家,面积一次比一次小,最后仅是斗室。作者遂愤然提笔写下这篇《陋室铭》,并请人刻上石碑,立在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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