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高阁临江渚,
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
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
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安在?
槛外长江空自流!【注释】:
唐高宗上元三年(676),诗人远道去交趾探父,途经洪州(今江西南昌),参与阎都督宴会,即席作《滕王阁序》,序末附这首凝炼、含蓄的诗篇,概括了序的内容。第一句开门见山,用质朴苍老的笔法,点出了滕王阁的形势。滕王阁是高祖李渊之子滕王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建。故址在今江西新建西章江门上,下临赣江,可以远望,可以俯视,下文的“南浦”、“西山”、“闲云”、“潭影”和“槛外长江”都从第一句“高阁临江渚”生发出来。滕王阁的形势是这样的好,但是如今阁中有谁来游赏呢?想当年建阁的滕王已经死去,坐着鸾铃马车,挂着琳琅玉佩,来到阁上,举行宴会,那种豪华的场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第一句写空间,第二句写时间,第一句兴致勃勃,第二句意兴阑珊,两两对照。诗人运用“随立随扫”的方法,使读者自然产生盛衰无常的感觉。寥寥两句已把全诗主题包括无余。
三四两句紧承第二句,更加发挥。阁既无人游赏,阁内画栋珠帘当然冷落可怜,只有南浦的云,西山的雨,暮暮朝朝,与它为伴。这两句不但写出滕王阁的寂寞,而且画栋飞上了南浦的云,写出了滕王阁的居高,珠帘卷入了西山的雨,写出了滕王阁的临远,情景交融,寄慨遥深。
至此,诗人的作意已全部包含,但表达方法上,还是比较隐藏而没有点醒写透,所以在前四句用“渚”“舞”“雨”三个比较沉着的韵脚之后,立即转为“悠”“秋”“流”三个漫长柔和的韵脚,利用章节和意义上的配合,在时间方面特别强调,加以发挥,与上半首的偏重空间,有所变化。“闲云”二字有意无意地与上文的“南浦云”衔接,“潭影”二字故意避开了“江”字,而把“江”深化为“潭”。云在天上,潭在地下,一俯一仰,还是在写空间,但接下来用“日悠悠”三字,就立即把空间转入时间,点出了时日的漫长,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经年累月,很自然地生出了风物更换季节,星座转移方位的感慨,也很自然地想起了建阁的人而今安在。这里一“几”一“何”,连续发问,表达了紧凑的情绪。最后又从时间转入空间,指出物要换,星要移,帝子要死去,而槛外的长江,却是永恒地东流无尽。“槛”字“江”字回应第一句的高阁临江,神完气足。
这首诗一共只有五十六个字,其中属于空间的有阁、江、栋、帘、云、雨、山、浦、潭影;属于时间的有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今何在,这些词融混在一起,毫无叠床架屋的感觉。主要的原因,是它们都环绕着一个中心──滕王阁,而各自发挥其众星拱月的作用。
唐诗多用实字(即名词),这与喜欢多用虚字(尤其是转折词)的宋诗有着明显的区别。例如,三四两句中,除了“飞”字和“卷”字是动词以外,其余十二个字都是实字,但两个虚字就把十二个实字一齐带动带活了,唐人的善用实字,实而不实,于此可见。
另外,诗的结尾用对偶句法作结,很有特色。一般说来,对偶句多用来放在中段,起铺排的作用。这里用来作结束,而且不象两扇门一样地并列(术语称为扇对),而是一开一合,采取“侧势”,读者只觉其流动,而不觉其为对偶,显出了王勃过人的才力。后来杜甫的七言律诗,甚至七言绝句,也时常采用这种手法,如“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罂下九霄”,“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等。可见王勃对唐诗发展的影响。
(沈熙乾)
昨夜吴中雪,子猷佳兴发。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峥嵘。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吹虹霓。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直一杯水。世人闻此皆掉头,有如东风射马耳。鱼目亦笑我,请与明月同。骅骝拳跼不能食,蹇驴得志鸣春风。折杨皇华合流俗,晋君听琴枉清角。巴人谁肯和阳春。楚地由来贱奇璞。黄金散尽交不成,白首为儒身被轻。一谈一笑失颜色,苍蝇贝锦喧谤声。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孔圣犹闻伤凤麟,董龙更是何鸡狗。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严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剑拄颐事玉阶。达亦不足贵,穷亦不足悲。韩信羞将绛灌比,祢衡耻逐屠沽儿。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作品赏析李白的朋友王十二写了一首题为《寒夜独酌有怀》的诗赠给李白,李白便写了这首答诗,酣畅淋漓地抒发情怀。
诗的前八句叙事,设想王十二怀念自己的情景。诗人没有正面点明,而是巧妙地借用了东晋王子猷访戴的典故来暗示。王十二与王子猷同姓,前者是寒夜怀友,后者是雪夜怀友,情境相似。戴安道与王子猷都是当时的名士,用这个典故,也有表明诗人自己与王十二品格高洁的意思。
为了衬托王十二对朋友的美好感情,诗人把王十二怀友时的环境也描绘得很美。本来万里天空布满了浮云,等到王十二怀友的“佳兴”一发,那碧山似的浮云就突然收卷起来,孤月悬空,银河清澄,北斗参差,清明的夜色给人以夜凉如水之感。在皎皎月光下,满地夜霜,一片晶莹明净,井边的栏杆成了“玉床”,井成了“金井”,连四周的冰也嶙峋奇突,气概不凡。
这是诗人凭借丰富的想象创造出来的美好境界,佳境佳兴,景真情真,好象王十二就出现在面前,诗人怎能不倾心吐胆,畅叙情怀呢?
“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是过渡句,它既承上文的“怀余对酒”,又启下文的抒怀。下面,诗分三个层次,洋洋洒洒地抒写诗人的万古情怀。
第一层,“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至“楚地犹来贱奇璞”,感慨贤愚颠倒、是非混淆的现实。
一开始,诗人写佞幸小人得势,连用两个“君不能……”,感情喷薄而出,鄙夷之情难以遏止。写斗鸡徒,用“狸膏金距”四字,写出他们为了投皇帝所好,挖空心思,出奇争胜的丑恶行径。“坐令鼻息吹虹霓”,用漫画式的笔法,描绘得宠鸡童骄横愚蠢的丑态。李白也反对那种以武力屠杀来邀功的人,“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仅仅两句,一个凶悍的武人形象就跃然纸上。
接着写志士才人受压的情景。以学识济天下,这是诗人所向往的。可是他们的才能往往不能为世所用,“世人闻此皆掉头,有如东风射马耳”,形象地描绘出才志之士不被理解、不被重视的处境。
诗人对这种社会现实十分愤慨。他用了两个通俗的典故做比喻。一个是鱼目混珠。用“笑”字把“鱼目”拟人化了,“鱼目”把才高志雄的诗人比作明月珠,然后又进行嘲笑,小人得志的蠢态,被刻画得淋漓尽致。二是以骅骝和蹇驴比喻贤人与庸才。这也是很常见的。贾谊《吊屈原赋》云:“腾驾罢牛,骖蹇驴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李白在这里却进一步用“拳跼”二字写出了良马压抑难伸的情状,用“鸣春风”写出了跛脚驴子的得意神态,两相对照,效果分外鲜明。寻常俗典,一经诗人手笔,便能焕发出奇馨异彩。
最后写造成这种现实生活中贤愚颠倒的原因,是统治集团无德无识。写他们目不明,用了和氏璧的典故。写他们耳不聪,用了听乐的典故。《阳春白雪》之曲、《清角》之调,他们不仅听不懂,而且象德薄的晋平公一样,不配听。
第二层,“黄金散尽交不成”至“谗言三及慈母惊”,写自己受谗遭谤的境遇。
李白很想通过广泛交游,来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抱负。可是“黄金散尽交不成”,尝尽了世态的炎凉,还时时受到苍蝇一类小人花言巧语的诽谤。谗言之可畏,就象曾母三次听到“曾参杀人”的谣言,也信以为真那样。
第三层,“与君论心握君手”以下,写诗人所持的态度和今后的打算。“与君论心握君手”,诗人以对老朋友谈心的方式披露了自己的胸怀。面对现实,他决定置荣辱于度外,而羞与小人为伍。这时诗人的感情也由前面的揶揄嘲讽,转为愤激不平,诗意起伏跳宕,奇突转折。“孔圣犹闻伤凤麟”,象孔子那样的圣人,尚不能遭逢盛世实现他的理想,何况我呢?“董龙更是何鸡狗”,如董龙之辈的李林甫、杨国忠这些宠臣又算什么东西!诗人的心情抑郁难平,因而发出了“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的声声慨叹。接着,诗人又以严陵、韩信、祢衡这些才志之士作比,表现出傲岸不屈、不为苟合的高洁人格和豁达大度的胸怀。诗人任凭感情自由奔泻,如长江大河,有一种浪涛奔涌的自然美。可以说,诗人是嘻笑怒骂皆成文章,英风豪气溢于笔端。
最后写今后的打算:浪迹江湖,远离污秽的朝廷。连用两个“君不见”的句式,与前面的“君不能……”、“与君论心……”相呼应,使畅叙衷肠的气氛更浓。这里提到的与李白同时代的李邕和裴敦复,被当朝宰相杀害了,李白把他们的遭遇作为贤愚颠倒、是非混淆的例证提出来,愤慨地表示:“见此弥将钟鼎疏”。诗人这种襟怀磊落、放言无忌的精神,给诗歌披上了一层夺目的光彩。
不错,李白早就有泛舟五湖的打算,但他的归隐有一个前提,就是须待“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现在,既然还没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事君荣亲”,当然也就不会真的去归隐。所谓“泛五湖”、“疏钟鼎”,只不过是他发泄牢骚和不满的愤激之词。
宋人陈郁说:“盖写形不难,写心唯难也。”(《藏一话腴》)这首诗,却正是把诗人自己的内心世界作为表现对象。诗以议论式的独白为主,这种议论,不是抽象化、概念化的说教,而是“带情韵以行”(沈德潜《说诗晬语》六十),重在揭示内心世界,刻画诗人的自我形象,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即使是抒发受谗遭谤、大志难伸的愤懑之情,也是激情如火,豪气如虹,表现了诗人粪土王侯、浮云富贵,不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精神。同时又由于诗人对生活观察的深刻和特有的敏感,使这首诗反映了安史之乱大动荡前夕,李唐王朝政治上贤愚颠倒、远贤亲佞的黑暗现实。全诗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激情喷涌,一气呵成,具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读之使人心潮难平。(张燕瑾)
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
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潇湘月:一作湘江上。
诗作于王昌龄贬龙标尉时。
送别魏二在一个清秋的日子(从“橘柚香”见出)。饯宴设在靠江的高楼上,空中飘散着橘柚的香气,环境幽雅,气氛温馨。这一切因为朋友即将分手而变得尤为美好。这里叙事写景已暗挑依依惜别之情。“今日送君须尽醉,明朝相忆路漫漫”(贾至《送李侍郎赴常州》),首句“醉”字,暗示着“酒深情亦深”。
“方留恋处,兰舟催发”,送友人上船时,眼前秋风瑟瑟,“寒雨连江”,气候已变。次句字面上只说风雨入舟,却兼写出行人入舟;逼人的“凉”意,虽是身体的感觉,却也双关着心理的感受。“引”字与“入”字呼应,有不疾不徐,飒然而至之感,善状秋风秋雨特点。此句寓情于景,句法字法运用皆妙,耐人涵咏。
按通常作法,后二句似应归结到惜别之情。但诗人却将眼前情景推开,以“亿”字钩勒,从对面生情,为行人虚构了一个境界:在不久的将来,朋友夜泊在潇湘(潇水在零陵县与湘水会合,称潇湘)之上,那时风散雨收,一轮孤月高照,环境如此凄清,行人恐难成眠吧。即使他暂时入梦,两岸猿啼也会一声一声闯入梦境,令他睡不安恬,因而在梦中也摆不脱愁绪。诗人从视(月光)听(猿声)两个方面刻画出一个典型的旅夜孤寂的环境。月夜泊舟已是幻景,梦中听猿,更是幻中有幻。所以诗境颇具几分朦胧之美,有助于表现惆怅别情。
末句的“长”字状猿声相当形象,使人想起《水经注·三峡》关于猿声的描写:“时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长”字作韵脚用在此诗之末,更有余韵不绝之感。
诗的前半写实景,后半乃虚拟。它借助想象,扩大意境,深化主题。通过造境,“道伊旅况愁寂而已,惜别之情自寓”(敖英评,《唐诗绝句类选》),“代为之思,其情更远”(陆时雍《诗镜总论》)。在艺术构思上是颇有特色的。
(周啸天)
永王正月东出师,天子遥分龙虎旗。
楼船一举风波静,江汉翻为雁鹜池。
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雷鼓嘈嘈喧武昌,云旗猎猎过寻阳。
秋毫不犯三吴悦,春日遥看五色光。
龙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访古丘。
春风试暖昭阳殿,明月还过鳷鹊楼。
二帝巡游俱未回,五陵松柏使人哀。
诸侯不救河南地,更喜贤王远道来。
丹阳北固是吴关,画出楼台云水间。
千岩烽火连沧海,两岸旌旗绕碧山。
王出三山按五湖,楼船跨海次陪都。
战舰森森罗虎士,征帆一一引龙驹。
长风挂席势难回,海动山倾古月摧。
君看帝子浮江日,何似龙骧出峡来。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
帝宠贤王入楚关,扫清江汉始应还。
初从云梦开朱邸,更取金陵作小山。
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
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天宝十四载(755),安禄山在范阳起兵造反,第二年攻陷潼关。京师震恐,唐玄宗仓皇出逃四川,途中命其第十六子永王李璘经营长江流域。十二月下旬,永王引水师顺江东下,途经九江时,三请李白出庐山,诗人应召,参加了李璘幕府。随军途中,写下《永王东巡歌》十一首,这是第二首。
“三川北虏乱如麻”,三川即黄河、洛河、伊河,这里指三水流经的河南郡(包括河南黄河两岸一带)。北虏指安禄山叛军。“乱如麻”喻叛军既多且乱。叛军到处烧杀抢掠,造成广大三川地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四海南奔似永嘉”,历史的惊人相似,使诗人回想起晋怀帝永嘉五年(311)时,前汉刘聪的相国刘曜,攻陷晋都洛阳,把人民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在诗人眼里,同为胡人,同起于北方,同样造成了天下大乱。这就从历史高度揭示了这场灾难的规模和性质,表明了鲜明的爱憎。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是本篇最精彩之笔。史载,前秦苻坚进攻东晋,领兵百万,声势浩大。谢安被孝武帝任为征讨大都督,却奕棋自若,破苻坚大军于淝水,创造了历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诗人自比“东山再起”的谢安,抒写自己出匡庐以佐王师之情。可以看出李白此时雄心勃勃,自负很高。前著“但用”,后书“为君”,笔势飞动,风度潇洒,一种豪迈的气概、乐观的情绪和必胜的信念跃然纸上。以“胡沙”喻叛军,形象而深刻。叛军之来,有如妖如魔,飞沙走石,席卷大地,遮天蔽日。既写出它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和暗无天日的残暴行径,又写出徒有声势的虚弱本质和为时不长的必然趋势。“静”字,凝炼、概括,使人想见胡沙平息后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为君“静胡沙”又在“谈笑”之间,更见其成竹在胸,胜券在手,指挥若定,易如反掌之气概,读之心胸开拓,精神为之一振。
此诗的一个特色是用典精审,比拟切当。古人认为成功的用典应有三条:“易见事”、“易识事”、“易诵读”。(宋魏庆之《诗人玉屑·用事》)诗人连用二典,皆炼意传神,明白晓达,情境俱现,相映增辉,不愧为用典之上乘。全诗艺术构思,欲抑故扬,跌宕有致。诗人于前二句极写叛军之多且凶,国灾民难之甚且危,目的却在衬托后二句作者的宏图大略。局势写得越严重,就愈见其高昂的爱国热情和“一扫胡沙净”的雄心;气氛写得越紧张,就愈见其从容镇定地“挽狂澜于既倒”的气魄。这种反衬性的蓄势之笔,增强了诗的力量。
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
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
李白到永王幕府以后,踌躇满志,以为可以一舒抱负,“奋其智能,愿为辅弼”,成为象谢安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这首诗就透露出李白的这种心情。
诗人一开始就运用浪漫的想象,象征的手法,塑造了盖世英雄式的自我形象。“试借君王玉马鞭”,豪迈俊逸,可谓出语惊人,比起直向永王要求军权,又来得有诗味多了。这里超凡的豪迈,不仅表现在敢于毛遂自荐、当仁不让的举措上;也不仅表现在“平交诸侯”、“不屈己不干人”的落落风仪上;还表现在“试借”二字上,诗人并不稀罕权力(“玉马鞭”)本身,不过借用一回,冀申铅刀一割之用。
有军权才能指挥战争,原是极普通的道理。一到诗人笔下,就被赋予理想的光辉,一切都化为奇妙。“指挥戎虏坐琼筵”,就指挥战争的从容自信而言,诗意与“为君谈笑静胡沙”略同,但境界更奇。比较起来,连“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都变得平常了。能自如指挥三军已不失为高明统帅,而这里却能高坐琼筵之上,于觥筹交错之间“指挥戎虏”,赢得一场战争,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写战争没有一丝“火药味”,还匪夷所思地用上“琼”“玉”字样,这就把战争浪漫化或诗化了。这又正是李白个性的自然流露。
那时不是“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局面几乎不可收拾么?但有了这样的英才,一切都将变得轻而易举。“南风一扫胡尘静”,几乎转瞬之间,就“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以南风扫尘来比喻战争,不仅形象化,而且有所取义。盖古人认为南风是滋养万物之风,“南风”句也就含有复兴邦家之意。而永王军当时在南方,用“南风”设譬也贴切。
当完成如此伟大的统一事业之后,又该怎样呢?出将入相?否,那远非李白的志向。诗人一向崇拜的人物是鲁仲连,他的最高理想是功成身退。这一点诗人屡次提到,同期诗作《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御》中的“所冀旄头灭,功成追鲁连”,就是此意。
这里,诗人再一次表达了这一理想,而且以此推及永王。“西入长安到日边”(日是皇帝的象征;而言长安在日边),这不但意味着“谈笑凯歌还”,还隐含功成弗居之意。诗人万没想到,永王璘广揽人物、招募壮士是别有用心。在他那过于浪漫的心目中,永王也被理想化了。
李白第二次从政活动虽然以悲惨的失败告终,但他燃烧着爱国热情的诗篇却并不因此减色。在唐绝句中,象《永王东巡歌》这样饱含政治热情,把干预现实和追求理想结合起来,运用浪漫主义手法创作的作品不可多得。此诗形象飞动,词气夸张,写得兴会淋漓,千载以下读之,仍凛凛有生气。
(周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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